1 新式时疫:益行者巴黎,这座永恒骚动、吞噬着无数灵魂的城市,
近来正被一种新奇的玩意儿搅得心神不宁。一款名为“益行者”的应用程序,
如同一道无声的敕令,悄然占据了人们口袋里的智能手机屏幕,
也悄然侵蚀着他们那本就贫瘠的心灵角落。安托万,
在一家规模尚可的进出口行里做着不起眼的工作,薪水微薄,仅够维持生计。
他如同这座庞大都市机器上的一枚微尘,日复一日地在固定的轨道上旋转,
正为下个月那笔令人喘不过气的按揭贷款而忧心忡忡,
银行信贷员那张毫无表情、如同石膏像般的脸庞,总在他眼前阴魂不散。
“益行者”就在这时降临了,裹挟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几乎是强迫性的时髦气息。起初,
安托万对街头巷尾那些突然变得“古道热肠”的身影报以冷笑。
人而几乎失了体面;看见年轻时髦的女郎对着一片被风吹落的废纸摆出各种仁慈的姿态拍照,
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自我满足。他觉得这景象既荒诞又可悲,
仿佛一场全体市民被迫参与的、心照不宣的道德化装舞会。然而,
现实的耳光总是扇得最响亮。住在同一楼层的莫罗夫人,一个平日里以尖酸刻薄闻名的妇人,
竟因为“益行者”上那不断攀升的数字,优先获得了申请政府补贴住房的资格,
那可是人人觊觎的稀缺资源。办公室里那个惯会投机钻营的文森特,
更是凭借几枚在虚拟世界里闪闪发光的勋章,在季度绩效评估中占尽了先机,
连部门主管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重视。安托万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
仿佛再不投身这场“行善”的竞赛,他就会被这个时代冰冷地碾过,
像人行道砖缝里被遗忘的烟蒂。于是,在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伴随着对未来的焦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屈辱感,
他终于还是在手机上点开了那个象征着“美德”的图标,将自己那疲惫的灵魂,
也接入了这个巨大的、精密计算着“善良”市场价值的网络。
他对自己低语:“这是为了生存,为了面包,就像人必须呼吸污浊的空气一样。
”他开始笨拙地揣摩规则,像一个初次踏入蒙特卡洛赌场的新手。第一次,
他“成功”地提醒一位女士她那敞开的手提包拉链,换来了5个积分。
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数字,像一枚冰冷的戈比落入他的口袋,带来瞬间的慰藉,
却也蚀刻出更深的空虚。他看着地铁车厢里那些和他一样,
低头在人群中搜寻着“任务目标”的男男女女,
他们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相似的、混合着贪婪与焦虑的微光。这座城市,仿佛一夜之间,
所有人都成了精于算计的“慈善家”,将怜悯也纳入了收支账簿。
2 积分的狂热与市场的铁律“益行者”带来的实惠,如同塞纳河的河水,看似波澜不惊,
却无声地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每一个毛孔。一杯打折的咖啡,
一次在公立医院预约时不易察觉的优先次序,
甚至那笔低息贷款若隐若现的可能性......这些微小的甜头,像渔夫的诱饵,
牢牢钩住了安托万以及这座城市里成千上万和他处境相似的人。追求积分的狂热,
迅速演变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公园里,
宠物狗遗留的污秽——那意味着宝贵的30分——平日里注重仪表的人们可以瞬间抛弃矜持,
争先恐后,那场景的贪婪与急切,不亚于码头上争抢零工的苦力。
安托万也曾一度被卷入其中,但那一次,看着同类们为了“猎物”而几乎扭打起来的丑态,
他胃里一阵痉挛,带着一种生理上的恶心感仓皇逃离了。然而,逃离只是短暂的喘息。
当夜晚降临,公寓的煤气灯映照着他那停滞不前的积分数字,
再看看文森特那每日飞涨、令人嫉妒的成就,以及后者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一种被时代洪流抛下的恐慌感便紧紧攫住了他。生存的本能,像一只粗糙的手,
扼住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他想:“既然规则已定,顺应它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变得“务实”起来。他不再被动等待真正的需求出现,而是主动“发掘”机会。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街头扒手般敏锐,在公寓楼的门厅“守株待兔”,
只为帮某位邻居提一下并不算沉重的购物袋,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机记录下这“善举”。他甚至学会了钻营取巧,
用一张精心裁剪、模糊了背景的、别人家窗台上打盹的猫的照片,
骗取了那高达200分的“寻回失物”奖励。积分到账那一刻,他心脏剧烈地跳动,
既有成功的窃喜,也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羞耻掠过心头,
但这羞耻感很快就被对改善生活的渴望所冲淡,如同水洼被烈日蒸干。与此同时,
关于“益行者”的怪诞轶闻在城市的咖啡馆和酒吧里流传。
老妇人一天之内被迫在向导下横穿马路十几次,疲惫不堪;“职业演员”应运而生,
在城市的角落里明码标价地扮演需要帮助的角色;甚至有人为了完成积分丰厚的任务,
不惜雇人上演一出拙劣的“街头遇险”戏码。善良,这种古老而质朴的情感,
彻底沦为了冷酷市场逻辑下的标准化商品,可以被批量生产、被估价、被交易。
安托万并非没有灵魂的挣扎。有时,在深夜独处时,
他会对着镜中自己那张日益麻木的脸发问:“我这算什么?一个演员?一个小骗子?
”但第二天清晨,当他看到积分可以换取地铁票折扣,
看到那些高分者在人群中隐隐然的优越姿态,他又会把这些无用的道德拷问抛到脑后。
生活的重压,早已让他无暇顾及灵魂是否沾染了污泥。3 地下的交易与被遗忘的角落积分,
如同旧时代贵族沙龙里的入场券,不仅可以通过努力争取,还可以通过金钱购买。
一个隐秘的灰色市场,在城市边缘那些被忽视的街区里悄然滋生。安托万,
在对积分近乎病态的渴求驱使下,终于也涉足了这片道德的沼泽地。
在靠近旧铁路站场附近那片廉价住所的聚集地,
一间散发着潮湿霉味和廉价酒精气息的出租屋里,那个自称“中介”的男人接待了他。
此人眼珠活络,笑容谄媚,像极了那些在赛马场外兜售内幕消息的流氓。
他递上一张油腻的“服务清单”,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罗列着各种“行善套餐”,
从“扮演失明者请求引路”到“模拟心脏病突发寻求救助”,
每一种人类的脆弱与不幸都被精准地标上了价格。安托万感到一阵眩晕,
仿佛目睹了某种亵渎神圣的仪式。但他最终还是从干瘪的钱包里掏出了皱巴巴的钞票,
为一次“寻找走失宠物”的服务付了款。那只被当作道具的、眼神空洞的杂种猫,
在他怀里温顺地喵喵叫着,完美地配合他完成了一次欺骗性的演出。200积分轻易到手,
代价是内心深处又一块道德基石的松动与剥落。他开始依赖这种“高效”的方式,
如同瘾君子依赖他的注射器。积分飞速上涨,他在办公室里的境遇似乎也随之改善,
连文森特看他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同道”意味。这种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成功感,
麻痹了他的良知,也助长了他的贪欲。然而,就在他沉溺于这场积分游戏时,
无法忽视住在同一栋破旧公寓楼里的杜布瓦夫人——那位真正孤苦无依、步履蹒跚的老妇人。
她丈夫早逝,子女远在异乡,生活拮据且困难重重。按理说,
她应该是“益行者”任务的“天然富矿”。但奇怪的是,APP上关于她的任务寥寥无几,
即使偶尔出现,也很快无人问津。他向楼下看门的老头打听,
得到的回答令他脊背发凉:“杜布瓦夫人啊?她脾气太倔。上次有年轻人提着面包想帮她,
非要拿着手机对着她拍,老太太觉得像是在施舍展览,把人骂出去了。一来二去,
就没人愿意碰这钉子了。费力不讨好,关键是,没积分啊,谁还干这傻事?”那一刻,
安托万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他彻底明白了,在这个被积分定义的“善良”世界里,
真正的、不愿被标价也无法提供“回报”的苦难,反而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岛。
杜布瓦夫人需要的不是一次次短暂的、带着镜头审视的“恩赐”,
而是持续的、不带功利色彩的人性关怀。那天晚上,
他破天荒地没有打开“益行者”去搜寻任务。
他用自己微薄的薪水买了一些新鲜蔬菜和一块便宜的奶酪,敲开了杜布瓦夫人的房门。
没有拍照,没有任务记录。他只是陪老人坐了一会儿,听她絮叨过去的时光,
帮她拧紧了漏水的水龙头。离开时,杜布瓦夫人紧紧握着他的手,
那双因白内障而显得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久违的、真实的暖意。这种感觉,
远比手机屏幕上冰冷的积分数字更能触动他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但第二天,
当现实的账单再次摆在面前,当对未来的不安全感如影随形时,他心中的天平,
又开始剧烈地、痛苦地摇摆。他像一叶没有舵的小舟,
在功利主义的汹涌浊浪和残存的最后一丝良知之间,无助地漂泊,随时可能倾覆。
4 “好人”的市价与无形的樊笼“益行者”对社会结构和人际关系的侵蚀,
如同缓慢扩散的坏疽,日益显现。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工具,
更像是一个无形的、冷酷的仲裁者,用数字衡量着每个人的“道德价值”,
并以此悄然分配着现实世界的资源与尊重。
安托万在公司里亲眼目睹了文森特如何凭借可疑的高分,
被授予了某种可笑的“季度道德风尚奖”,照片被挂在公告栏上,
接受着同事们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他忍不住在咖啡间隙去质问,
换来的却是文森特近乎***的坦诚,带着一丝成年人的世故与嘲讽:“我的朋友,
这世道就是如此,结果说明一切。谁在乎你是如何爬上梯子的?告诉你吧,
就连咱们那位道貌岸然的总管,为了在某个慈善晚宴上博取名声,
不也通过‘特殊渠道’直接购买了一万积分吗?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这番话,
像一把钝刀,割开了安托万心中最后一层关于“公平”与“正直”的虚妄期待。原来,
从高高在上的管理者到汲汲营营的底层职员,
这场所谓的“善良”游戏早已沦为一场心照不宣的集体舞弊与自我欺骗。
真正的道德被践踏在地,而那些精于算计、善于伪装的投机者,却被捧上了神坛。
更令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是,“益行者”的评价体系已经像藤蔓一样,
缠绕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听说,某些高档住宅区的物业开始根据业主的积分等级,
来划分停车位的优先使用权;有的私立学校在评估入学申请时,
也将“益行者”的活跃度纳入考量;甚至在婚姻市场上,
那冰冷的积分都成了一道无形的、却又坚硬的门槛。“积分低于某个阈值?哦,
那可能在责任感方面有所欠缺。”那些在公园长椅上为子女物色对象的母亲们,
用一种近乎商品估价的口吻,对潜在的候选人进行筛选。
安托万感到自己仿佛被囚禁在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樊笼之中。这个樊笼并非由钢铁铸就,
而是由冰冷的数据、复杂的算法和无处不在的社会评价体系精密编织而成。
他们这些所谓的“用户”,
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的行为轨迹、隐私偏好、甚至灵魂的隐秘角落,
以换取在这个被精心设计的体系中向上攀爬的微小机会。而制定规则、掌控数据解释权的,
又是谁?他们隐藏在屏幕之后,到底想把这座城市,把这里的所有居民,引向何方?
一种模糊而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他开始留意那些隐藏在冗长用户协议角落里的细小文字,
那些关于数据收集、分析和第三方共享的授权条款。他隐约觉得,
这绝不仅仅是一个鼓励“日行一善”的游戏,更像是一场规模空前的社会心理实验,或者说,
是一场以“进步”和“效率”为名的、温水煮青蛙式的现代奴役。那个阴雨连绵的傍晚,
当他再次通过“中介”安排,
完成了一次“搀扶视障人士”由一个戴着墨镜、演技拙劣的年轻人扮演的任务,
机械地对着手机镜头挤出“真诚”的微笑时,他猛然瞥见马路对面湿漉漉的站台上,
杜布瓦夫人正独自一人,在风雨中与一个沉重的、几乎拖到地上的购物袋搏斗,
身影显得那么渺小、脆弱而孤单。现实与虚伪之间那道刺眼的鸿沟,像一道闪电,
瞬间击穿了他麻木已久的心脏。他猛地甩开了那个“演员”的手臂,
不顾对方错愕和不满的眼神,冲进了冰冷的雨幕,
奔向那个在真实世界里挣扎的、无人问津的身影。“杜布瓦夫人,我来帮您!”这一次,
他的口袋里没有掏出手机,他的心里没有计算积分。
只有一种迟来的、混合着羞愧与冲动的、近乎原始本能的反应,在冰冷的雨水中,
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却又如此真实。5 冰山下的秘密安托万内心那根细微的刺,
像一枚指南针的指针,开始在他混沌的思绪中颤抖,执拗地指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他像一个被秘密警察盯上的嫌疑犯那样,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警觉,
开始在网络那片浩瀚而阴暗的海洋里潜行,搜寻着关于“益行者”的蛛丝马迹。
他在那些充斥着行话和代码片段的、寻常人不会涉足的论坛深处徘徊,
在加密的通讯群组里窥探,试图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那个庞大系统运作的真相。终于,
在一处即将被自动清理的、几乎无人问津的网络留言板上,一篇匿名的帖子,
如同阴沉天空中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短暂地照亮了冰山那隐藏在水面下的、狰狞的一角。
发帖人自称是“益行者”核心团队的前成员,因无法再忍受良心的谴责而选择离开。
他的文字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和后怕,
揭露了“益行者”那光鲜外表下的真实目的:并非为了“量化善良”,
而是为了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覆盖全城的“社会行为数据库”。“你们完成的每一个任务,
上传的每一张照片,甚至每一次无意识的点击和滑动,”帖子用一种冰冷的口吻写道,
“都在被后台的算法精准地记录、分析、归档。你们以为自己在积累美德的积分?不,
你们是在为我们,为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买家,提供最真实、最鲜活的用户行为样本!
”“这些数据有什么用?想想吧!
层、政治倾向、潜在的心理弱点......通过分析你们那些被引导、被奖励的‘善举’,
我们能够绘制出比你们自己更了解你们的精准画像!”“这些画像,
对于广告商、保险公司、金融机构,乃至某些权力部门来说,价值连城!
与保费等级、预测社会舆情、甚至......实施更高效、更不易察觉的社会筛选与管控。
”帖子还隐晦地提到,“益行者”的积分算法并非如其宣称的那般客观公正,
后台可以根据需要人为干预,通过调整任务分值、审核尺度,
潜移默化地引导用户的行为流向,塑造符合特定利益的社会价值观。
“为何某些官方倡导的活动分数奇高,而自发的、草根的互助行为却往往难以获得认证?
好好想想吧,谁最希望看到一个原子化的、易于管理的社会?”读完这篇帖子,
安托万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直窜头顶,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凉。原来,
他们这些汲汲于积分游戏的用户,不过是数据工厂里蒙着眼睛拉磨的驴子,
是实验室玻璃皿中被观察、***纵的培养物!
他们沾沾自喜获得的那些所谓“福利”和“特权”,
不过是引诱他们心甘情愿地交出个人隐私、行为模式,甚至思想倾向的诱饵。
他试图将这骇人的发现告知身边的人,首当其冲的是文森特。但在办公室的茶水间,
当安托万压低声音、忧心忡忡地转述帖子的内容时,文森特只是耸了耸肩,
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他:“我的朋友,你太天真了。现在这个时代,哪里没有数据?
你用购物网站,它知道你喜欢什么牌子的香烟;你用银行卡,它知道你在哪里消费。
‘益行者’不过是把这套把戏玩得更巧妙、更彻底一点罢了。
只要它还能给我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我才不在乎他们拿我的数据去干什么。
”这种近乎犬儒的麻木与短视,比那个冰冷的真相本身更令安托万感到绝望和愤怒。
他意识到,许多人并非不知道自己可能被利用,
而是主动选择了用隐私和自由去交换眼前的便利和利益。但他没有就此罢休。
一种近乎顽固的、或许是不合时宜的责任感支撑着他。他开始更加小心翼翼地收集证据,
尝试利用自己有限的计算机知识分析“益行者”APP的结构,寻找数据传输的可疑之处。
他还匿名联系了几家以独立调查报道著称的小报社和几个致力于数字隐私保护的民间组织,
希望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他知道,自己正行走在悬崖边缘,一旦被那只无处不在的眼睛发现,
他将失去的,可能不仅仅是那些虚幻的积分。6 无情机器的惩罚报复,
如同精密计算过的外科手术,来得迅猛而精准,不留任何情面。
就在安托万与一位表示愿意深入了解情况的独立记者约定好匿名会面时间的前一天晚上,
他的“益行者”账号突然被冻结,随后收到了系统发出的、措辞冰冷的永久封禁通知。
理由是:“经系统自动检测及多名用户举报核实,您的账号存在长期、严重的违规操作行为,
包括但不限于积分欺诈、滥用平台机制、散布不实信息干扰社区秩序等,
严重破坏了平台的公平性与用户体验。现决定对您的账号予以永久封禁处理。
所有积分、勋章、等级及关联权益即刻清零,且不予恢复。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段如同判决书般的文字,安托万如坠冰窟。每一个字眼都像淬了毒的针,
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违规操作”?他确实曾购买过积分,但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而且他知道像文森特那样的人一直在这么干,为何偏偏是他?“散布不实信息”?
他只是在匿名的网络角落发声,联系记者时也用了加密手段,怎么会被如此精准地定位?
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对方不仅能监控他的线上行为,
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他的现实身份,并有能力动用资源对他进行定点清除!
账号被封禁的后果立竿见影,残酷得不容置疑。第二天上班,
他发现公司的电子门禁卡刷不开了,屏幕上显示着“权限不足”。人力资源部的女士,
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同情、无奈与疏远的职业化表情,通知他:“安托万先生,
由于您的‘社会责任综合表现’近期出现严重负面记录是的,
公司与‘益行者’平台有合作评估机制,根据劳动合同补充条款,
公司决定即日起解除与您的雇佣关系。请您办理离职手续。
”他想去银行询问那笔本已接近批准的贷款,却被信贷员告知,
“综合风险评估等级”一个与“益行者”积分及行为记录高度关联的隐形评分急剧下降,
银行已无法向他提供任何信贷服务。他甚至发现,连常去的那家街角烟草店,
老板娘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拒绝他使用之前积分兑换的、尚未过期的折扣券。“抱歉,先生,
”她冷淡地说,“系统显示您的优惠资格已失效。”那眼神,
仿佛在看一个信用破产、不值得信任的危险分子。一夜之间,
他从一个在系统中努力攀爬、积分尚可的“普通市民”,
变成了一个被社会系统无情标记、处处受限的“低分者”,
一个被排斥在正常秩序之外的边缘人。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立和绝望。周围的人,
包括一些曾经和他关系尚可的同事、邻居,都开始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
在这个“益行者”积分几乎等同于个人品行和社会价值的时代,一个被封号、积分清零的人,
就像额头上被打上了无形的“贱民”烙印。他去找文森特,
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或者哪怕是一句安慰。文森特却显得异常局促和冷淡:“安托万,
我早就说过,不要去招惹那些不该惹的事情。你看,
现在弄成这样......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申诉,看能不能恢复账号吧。
我这里......最近也很忙。”说完,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仿佛安托万身上带着某种会传染的瘟疫。安托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明白了,
所谓的“同事之谊”,在冰冷的系统规则和潜在的连带风险面前,是多么脆弱不堪。
他尝试通过所有能想到的渠道申诉,
向“益行者”客服提交材料、向消费者保护协会投诉、甚至咨询了廉价的法律援助律师。
但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客服永远是机器人般的标准回复,监管部门表示“证据不足,
难以介入”,律师则坦言,面对这样一家背景深厚、势力庞大的科技公司,胜诉希望渺茫,
且诉讼成本高昂,远非他所能承受。安托万陷入了绝境。他失去了工作,
失去了获取社会资源的通道,甚至失去了他人的基本信任。他像一个被强行拔掉网线的终端,
与整个社会系统断开了连接,漂浮在冰冷的真空中。他开始痛苦地怀疑,
自己当初那一点不合时宜的坚持,是不是一个愚蠢透顶的错误?如果他像文森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