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滴在数字"200000"的最后一个零上,像只丑陋的寄生虫。
他皱眉撕碎支票时,监控无人机正掠过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在柚木地板上投下蜂巢状的阴影。
"重新开。
"他把碎纸扔向躬身站立的秘书,"用现金。
"三天前那场车祸的监控录像还在他视网膜上跳动。
卡车急刹时扬起的发丝,颜料管爆裂的刹那,还有那女孩跪在柏油路上拼凑画稿的手指——指尖沾着普鲁士蓝,像被碾碎的蝴蝶翅膀。
保险箱吐出的钞票带着新币特有的锋利边缘。
陆沉舟抽出一沓划过指腹,突然发现纸币边缘有枚暗红指纹。
血迹氧化成了铁锈色。
"查清楚。
"他捻动那张纸币,医用酒精的味道从指纹里渗出来,"那个卖画的...""苏晚星。
"秘书的瞳孔闪过数据流,"22岁,美院辍学生,现居锈铁区7号筒子楼。
今早刚在红十字中心卖了400cc血浆。
"钢笔尖在实木桌面戳出个黑点。
陆沉舟想起女孩耳后苍白的皮肤,蓝紫色血管在阳光下像幅失败的水彩画。
"准备车。
"他扯松领带时,左手腕的玫瑰纹身从袖口露出半片花瓣。
母亲跳楼那晚花瓶里凋谢的就是这种红,浓得能滴出血来。
锈铁区的风裹挟着铁锈味。
苏晚星数完第七遍钞票,猫爪似的肉垫突然按在血指纹上。
"脏。
"她拎起三花猫的后颈,钞票散落在掉漆的茶几上。
窗外的霓虹灯牌开始闪烁,把她的影子钉在斑驳的墙面上,像幅廉价的街头涂鸦。
门锁转动的声响让猫炸开了毛。
陈墨提着塑料袋进来时,她正用橡皮擦使劲蹭那张带血的纸币。
拳击手小麦色的手臂横在她眼前,塑料袋里血浆代用品碰撞作响。
"又去卖血?
"他捏住她手腕的力道让铅笔折断,"上次晕倒在天台的事忘了?
"苏晚星挣开的动作牵动了肘窝的针孔。
渗血的棉球掉在画稿上,晕染了母亲留下的《荆棘鸟》翅膀。
"修画室的赔偿金。
"她指向钞票时,陈墨的拳峰擦过她耳垂——那里戴着助听器,五年前被他从高利贷手里抢回来的。
"陆家的钱?
"陈墨冷笑时右肩疤痕狰狞地扭动,"你忘了他们怎么处理贫民窟的垃圾?
"无人机轰鸣突然逼近。
苏晚星扑向窗台的瞬间,黑色迈巴赫正碾过巷口的积水,车牌上的"LUX"在污水里闪闪发光。
三花猫发出警报般的嘶叫。
全息广告在车顶投射出虚假的星河。
陆沉舟降下车窗时,锈铁区特有的腐臭味涌进来,混着某种松节油的味道。
"7号筒子楼。
"司机的声音带着防护面罩的嗡鸣,"需要呼叫安保吗?
"他摇头,腕间的玫瑰纹身擦过门把手。
五楼窗口有团暖黄的光晕,在铁灰色的建筑群里像颗将熄的星。
楼梯间的感应灯接连亮起。
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他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和猫的尖啸。
门缝里渗出的红色让他瞳孔骤缩。
踹开门看见的却是打翻的颜料罐。
苏晚星跪在猩红的液体里,画稿碎片像受伤的鸟群铺满地板。
举着折叠刀挡在她身前的男人,右肩疤痕在剧烈呼吸中起伏。
"陆先生擅闯民宅?
"陈墨的刀尖划过空气,"还是来验收车祸成果的?
"陆沉舟的目光落在苏晚星肘窝的止血贴上。
那里渗出新鲜的血迹,和她指间那张带血纸币颜色一致。
"我来纠正错误。
"他掏出支票本,钢笔却突然被抽走。
苏晚星沾着颜料的手捏着钢笔,在支票背面飞快勾线。
三十秒后,陆沉舟看见了自己——监控录像里那个坐在车内的模糊侧影,被画成困在玻璃穹顶里的标本。
"这才是真相。
"她撕碎支票时,颜料顺着指缝滴在《荆棘鸟》的残稿上,"我们不需要施舍。
"陈墨的刀尖抵住了陆沉舟的咽喉。
但最先破裂的是助听器——它从苏晚星耳垂坠落,在满地颜料里溅起小小的血花。
陆沉舟弯腰的动作让刀尖划破领带。
当他捡起助听器时,内侧刻着的"L.M.Q"字母在掌心发烫。
这是林曼卿珠宝系列的标志。
"明天上午十点。
"他把助听器放回茶几,钞票上的血指纹正好按在林曼卿设计的logo上,"红十字中心见。
"转身时玫瑰纹身擦过门框。
走廊感应灯次第熄灭,把他修长的影子吞进黑暗深处。
林曼卿的指甲在香槟杯上敲出C小调。
当陆沉舟的领带缺口出现在监控屏时,她舌尖抵住了齿间的刀片。
"查到了?
"她问阴影里的保镖,"那个聋子画匠的弱点?
"保镖递上的平板上,三花猫在笼子里炸着毛。
照片角落的《荆棘鸟》画稿上,苏晚星母亲的签名正被红圈标记。
"真有趣。
"她抚过屏幕上陆沉舟的侧脸,"原来玫瑰也会向着野草低头。
"香槟杯碎裂时,无人机群正掠过玻璃穹顶。
它们携带的基因采样器里,装着从钞票上提取的血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