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声音像是从浸透了腐水的棉絮里挤出来的，在狭小的木屋里嗡嗡回荡。
月光被窗棂切割成碎片，洒在院子里那些黑影身上 —— 他们分明穿着蓝布衫，肢体却以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手指长而尖锐，指甲缝里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怎么，不听话了？”
老妇人的脚步声从里屋传来，每一步都伴随着木板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林夏摸到身后窗台上有个粗糙的陶碗，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井水表面漂浮的人脸。
当布满皱纹的手突然搭在她肩膀上时，她几乎条件反射地将陶碗砸向身后。
陶碗在地上碎裂的瞬间，油灯 “噗” 地熄灭了。
黑暗中，林夏听见老妇人发出 “咯咯” 的笑声，那声音像是喉咙里卡着碎玻璃在摩擦。
“别害怕，孩子。”
带着霉味的呼吸喷在她耳后，“该见见村里的规矩了。”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借着短暂的光亮，林夏看见老妇人的脸 —— 左眼不知何时也变成了空洞的眼窝，右眼珠浑浊地凸起，正死死盯着她的瞳孔。
院子里的黑影开始移动，他们的关节发出类似干树枝折断的脆响。
林夏转身撞开房门，却发现门后不知何时挂着一幅巨大的布帘。
布帘上用暗红颜料绘制着扭曲的图腾：无数人形生物浸泡在血池中，头顶生长出巨大的槐树根茎。
她顾不上细看，撩开布帘冲进堂屋，却被脚下的东西绊倒。
手电筒的光照亮地面时，林夏差点窒息。
那是一具蜷缩的干尸，皮肤紧贴着骨头，穿着和照片里老人一样的蓝布衫。
干尸的手指死死抓着一块残缺的玉珏，玉珏表面刻着半朵槐树花。
还没等她反应，干尸的手指突然动了，冰凉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腕，指向墙角的木柜。
木柜的铜锁己经锈迹斑斑，却被某种力量震开。
柜门缓缓打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十本泛黄的账本。
林夏翻开最上面一本，日期停留在 1998 年 6 月 30 日，密密麻麻的字迹记载着：“七月十五，献祭第七人，河神赐福，井水泛红。”
每一页都夹着干枯的槐树叶，有些树叶上还沾着暗红的污渍。
“你不该看这些。”
老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林夏抬头，看见她正站在门口，身后簇拥着那些黑影。
黑影们举起手中的麻绳，绳结处系着的铜铃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林夏抓起账本转身就跑，却发现木屋的门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扇布满符咒的铁门，铁门上的铜环竟是两排人类的牙齿。
千钧一发之际，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那只黑色大黑狗再次出现，它的毛发竖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
老妇人和黑影们明显忌惮这只狗，纷纷后退。
大黑狗咬住林夏的衣角，将她拽向墙角的地窖口。
地窖里漆黑一片，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林夏顾不上犹豫，顺着潮湿的石阶往下跑。
地窖深处点着一盏摇曳的油灯，墙壁上镶嵌着几个壁龛，每个壁龛里都供奉着一尊诡异的神像。
那些神像有着人类的身体，却长着槐树的树冠，树根从头顶延伸下来，缠绕着扭曲的人脸。
油灯旁的石桌上放着一本日记，林夏颤抖着翻开，日期是 1998 年 7 月 14 日，正是她来到这里的前一天。
“河神发怒了，必须献上活人。
村长说，外乡人最纯净。
他们己经开始准备仪式，我听到祠堂传来铁链拖拽的声音……” 日记的字迹越来越潦草，最后一页被血渍浸透，只留下模糊的几个字：“救救我，他们要把我……”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上方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
大黑狗焦急地叫着，用爪子刨着地窖的墙壁。
林夏发现墙角的砖块松动，用力一推，竟露出一条狭窄的暗道。
暗道里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隐约能听到水流声。
她跟着大黑狗钻进暗道，身后传来老妇人的尖叫：“别想跑！
河神不会放过你！”
暗道越走越窄，林夏的肩膀不断擦过粗糙的石壁。
手电筒的电量开始闪烁，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她看见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一魂祭河，二魄镇井，三魂归槐，永为奴……” 前方突然传来潺潺的水声，转过弯，一条暗红色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河水翻滚着白色泡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河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尸体，他们大多穿着蓝布衫，脖颈处都缠绕着暗红布条。
林夏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继续往前走。
河流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巨大的槐树，树根中包裹着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大黑狗对着石门狂吠，林夏发现石门缝隙里插着半块玉珏，和干尸手中的刚好能拼合。
当她将玉珏插入石门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摇晃。
石门缓缓打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间巨大的石室，中央摆放着一个石棺，石棺西周插满了燃烧的火把，火焰呈现出诡异的绿色。
石棺盖子上刻着一行朱砂字：“河神沉睡之所，擅入者，魂飞魄散。”
大黑狗突然呜咽着后退，夹着尾巴躲到林夏身后。
石室的墙壁上，那些绿色火焰的影子开始扭曲变形，渐渐拼凑出一个巨大的轮廓 —— 那是一个有着槐树躯干、长满人脸的怪物，它的每一张嘴里都伸出长长的舌头，在空中扭动。
林夏的手电筒彻底熄灭，黑暗中，她听见石棺里传来指甲抓挠棺盖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叩响死亡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