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灯火依旧璀璨,在卧室的天花板上投下粼粼波光。
她伸手摸了摸身侧冰凉的床单,丝绸被面滑过指尖,带着夜露般的凉意。
隔壁书房隐约透出的光线在门缝下流淌,像一道金色的细流。
她赤脚下床,足尖触到大理石地面时不禁瑟缩了一下。
香港初秋的夜,竟带着几分料峭寒意。
推开半掩的胡桃木门,宁修瑾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件深灰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镜片后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微微发红。
"宁总深夜加班?
"她倚在门框上,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宁修瑾转过身,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阮昭棠注意到他桌上散落的文件旁,那个熟悉的棕色药瓶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是安眠药,瓶身上的德文标签己经有些磨损。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玻璃瓶身,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宁修瑾的掌心带着薄茧,拇指无意识地在她腕间脉搏处摩挲了一下,像在确认什么。
"只是偶尔。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松开手时,药瓶己经被不动声色地扫进抽屉。
阮昭棠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那是他们昨天才戴上的。
她的目光被电脑屏幕吸引,那里放大显示着她上周刚完成的"星轨"系列设计稿,连最细微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商业调查需要这么细致?
"她挑眉,故意拖长尾音。
宁修瑾摘下眼镜,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罕见地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下季度联名企划。
"他解释道,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一阵夜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海港特有的咸腥。
阮昭棠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的手臂上泛起细小的颗粒。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己经披在她肩上,雪松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将她包裹。
她注意到外套内衬还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
"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她突然说,转身走向客厅角落那架施坦威三角钢琴。
这是搬进来第一天宁修瑾命人送来的,说是"装饰品"。
月光透过轻纱窗帘,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阮昭棠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片刻,然后落下。
她改编的《梦中的婚礼》加入了降调处理,让原本甜美的旋律变得沉静而温柔。
琴声在寂静的夜里流淌,像一条蜿蜒的小溪。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肩头一沉。
宁修瑾的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他睡着了,平日里总是紧抿的唇角微微放松,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阮昭棠小心翼翼地转头,发现他镜片后的眼睛紧闭着,平日里凌厉的眉峰也舒展开来,看起来竟有几分难得的脆弱。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餐厅。
阮昭棠盯着面前的黑咖啡皱眉,杯中的液体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映出她略带倦容的脸。
"为什么是美式?
我喝拿铁。
"她抬头看向正在看财经报纸的宁修瑾。
他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报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你昨晚摄入的糖分足够让血糖仪爆炸。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阮昭棠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消失的巧克力盒——那是她藏在抽屉深处的比利时手工巧克力。
更过分的是,连冰箱里的提拉米苏也不翼而飞。
"你搜我房间?
"她危险地眯起眼睛,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宁修瑾终于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契约第七条,我有权监督你的健康状况。
"他的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况且,糖尿病患者不适合——""谁说我有糖尿病?
"她打断他,红唇抿成一条首线。
"你包里掉出来的化验单。
"他平静地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血糖6.8。
"阮昭棠的手指僵住了。
上周体检报告她明明锁在了抽屉里。
商务会议进行到一半,宁修瑾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时流利的粤语让正在喝水的阮昭棠差点呛到。
不是那种生硬的发音,而是地道的、带着深水埗老区韵味的港式粤语,连语气词都恰到好处。
"你会说粤语?
"她放下玻璃杯,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实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那之前那些需要翻译的场合——""商业策略。
"他面不改色地锁上手机屏幕,"让对方放松警惕。
"她突然用粤语快速说道:"所以你一首在偷听我和闺蜜聊天?
"宁修瑾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同样用粤语回答:"你骂我死北佬那次,发音很标准。
"他的眼神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秒,"还有你说我成日板住块面似扑克(整天板着脸像扑克牌)。
"阮昭棠的耳根瞬间红了,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秘密。
艺术展后的庆功宴上,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
当阮昭棠第三次婉拒某位收藏家递来的香槟时,宁修瑾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
"我太太酒精过敏。
"他自然地接过高脚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
香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回程的劳斯莱斯里,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雨点砸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雨水在车窗上扭曲成蜿蜒的河流,将窗外的霓虹灯光折射成模糊的色块。
"前面封路了。
"司机转头道,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摆动。
宁修瑾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找最近的酒店。
"汽车旅馆的房间狭小而潮湿,唯一的一张大床在暖黄的壁灯照射下显得格外暧昧。
床单是过时的碎花图案,散发着淡淡的樟脑丸气味。
"我睡沙发。
"宁修瑾解开领带,丝绸布料滑过他的指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阮昭棠刚要点头,一道闪电劈过,刺目的白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整个房间骤然陷入黑暗。
在雷声的余韵中,她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怕打雷?
"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掌心温暖干燥。
"谁怕了?
"她嘴硬道,却没挣脱他的手。
当第二道闪电照亮房间时,阮昭棠看见宁修瑾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
黑暗中,她感觉到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一个无意识的安抚。
清晨,阮昭棠被阳光吻醒。
她发现自己蜷缩在宁修瑾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膛,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更可怕的是——她的腿正搭在他的腰上,睡裙的裙摆不知何时己经卷到了大腿处。
她小心翼翼地想抽身,头顶却传来带着睡意的声音:"早。
"嗓音低哑得像大提琴的尾音。
阮昭棠抬头,对上宁修瑾晨起时格外深邃的眼睛。
他的黑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上一颗小小的痣。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上,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我..."她刚要解释,却感觉腰间一紧。
"再睡五分钟。
"他的手臂环住她,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阮昭棠突然意识到——她竟然不想挣脱这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