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打梧桐
十月的雨丝裹着凉意钻进脖颈，她缩了缩肩膀，余光瞥见宣传栏上学生会纳新的海报。
江屿的名字印在主席团首位，墨迹在潮湿空气里微微晕开，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少年白衬衫洇出的汗渍。
那时她刚转学到青藤中学，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江屿站在光柱里，粉笔灰在光束中浮沉，落在他制服第二颗纽扣上。
方思瑶记得自己攥着裙摆的手心全是冷汗，演讲稿被揉成皱巴巴的纸团。
图书馆顶楼的钟敲响第六下，惊起几只白羽鸽。
方思瑶在古籍区最深处停住脚步，指尖抚过檀木书架斑驳的裂痕。
这里总透着股陈年墨香，混着地底渗出的潮气，让她想起苏眠老家阁楼的味道。
"同学，闭馆时间要到了。
"苍老的声音惊得她后退半步，竹制灯罩在头顶摇晃，投下蛛网般的影子。
管理员佝偻着背从阴影里转出来，手里捧着的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
方思瑶总觉得老人浑浊的眼珠像两面铜镜，倒映着无数重叠的身影。
雨势渐急，敲在琉璃窗上如同琵琶急弦。
方思瑶转身时带倒了书架角落的线装书，泛黄的纸页铺展开来，露出内页朱砂绘制的星图。
她弯腰去捡，腕间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翡翠镯子，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幽光。
"原来是你啊。
"管理员的声音裹在雨声里，忽远忽近，"今年的梧桐叶落得早了些。
"方思瑶刚要开口，头顶的吊灯骤然熄灭。
黑暗中古籍无风自动，星图上的朱砂纹路竟浮到空中，在她面前拼凑成熟悉的轮廓。
那是江屿的侧脸，却又不像现在的他——画面里的少年穿着玄色长衫，正在宣纸上画并蒂莲，笔锋突然顿住，一滴墨顺着狼毫坠落在"瑶"字上。
惊雷炸响的瞬间，方思瑶看见玻璃窗上映出两个自己。
左边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惊慌后退，右边身着绯红襦裙的女子却向前伸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雨幕时，整面玻璃突然迸裂。
"小心！
"清冽的松香扑面而来，有人拽着她的手腕向后倒去。
旋转的视野里，她看见江屿绷紧的下颌线，他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青铜怀表。
表盖内侧似乎刻着什么花纹，在闪电照亮的一瞬，分明是古籍上那朵并蒂莲。
暴雨倾盆而下，梧桐叶在狂风里翻卷如蝶。
方思瑶跪坐在满地碎玻璃中，翡翠镯子己经恢复温润，唯有腕间红痕证明方才不是幻觉。
江屿撑在她上方，向来淡漠的眸子里翻涌着某种近乎疼痛的情绪，像是守墓人看着坍塌的碑文。
"你......"他的喉结滚动，雨珠顺着发梢滴在她锁骨，"终于醒了。
"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光，江屿突然松开手退后两步，又变回那个疏离的学生会长。
他转身走入雨幕，黑色伞面绽开的瞬间，方思瑶看见伞骨末端刻着与怀表相同的莲花纹。
回到宿舍时己近午夜，方思瑶对着浴室镜子擦头发，忽然发现眼尾多了颗朱砂痣。
手机屏幕亮起，苏眠发来新消息："瑶瑶，我昨晚梦见你穿着古装在城楼上放天灯，身边站着个拿青铜怀表的男人......"窗外惊雷再起，这一次，方思瑶看清了蹲在对面楼顶的黑影。
那人撑着与江屿同款的黑色雨伞，伞沿抬起时，露出管理员布满皱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