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争渡
无形,无影,万物灭。
......有我,有他,万相生。
有形,有影,因果渡。
...明德二十三年的秋雨来得格外蹊跷。
此时的玄安正跪在云隐寺的蒲团上,青烟缭绕间望着金身佛像,总觉得那拈花微笑的嘴角藏着说不清的讥诮。
殿外暴雨如注,老住持明德大师的袈裟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暗绣的龙纹。
"殿下可解众生相?
"明德突然开口,手中佛珠在雨声中清脆作响。
十二岁的太子首起脊背,鎏金香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稚嫩的嗓音在空旷大殿激起回音,"但父皇说,坐在这位置上的,偏偏要看得见众生相。
"老和尚手中佛珠骤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满地。
玄安本着对佛的尊敬,弯腰上前去拾起,指尖刚触到一颗滚烫的珠子,就听见殿外传来马匹嘶鸣。
侍卫长陈衍浑身是血撞开殿门,铁甲上的雨水混着血水流成蜿蜒的小溪。
"佛山古道有埋伏!
"陈衍的刀柄还在往下滴血,"那些暴动的寒门士子...他们用的是连环弓弩!
"玄安攥紧佛珠站起身,掌心被檀木凸起的经文硌得生疼。
三天前离京时,父皇特意嘱咐要他查查江南士子暴动的真相。
此刻殿外喊杀声渐近,雨幕里寒光闪烁的箭镞竟都刻着工部铸造的暗纹。
陈衍撕开袈裟裹住太子单薄的身躯,西十名金鳞卫己折损大半。
玄安被推上马背时,瞥见明德大师的禅杖尖端滴着血——那根本不是鎏金铜头,而是淬了蓝光的精铁枪头。
"去漕运码头!
"玄安突然抓住缰绳。
一支弩箭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佛像眉心,金漆剥落处露出漆黑的铁芯。
少年太子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终于明白为何云隐寺的佛像总让他不适——这些根本不是泥塑金身,而是包着金箔的兵器架。
马匹在泥泞中狂奔,玄安听着身后不断倒下的侍卫,突然想起离京前夜在钦天监看到的星图。
监正颤抖的手指划过紫微垣:"帝星晦暗,辅星带血,有荧惑守心之兆..."当时他觉得老学士迂腐,此刻却闻到风里飘来的焦糊味——那是工部新研制的火雷!
"跳!
"陈衍拦腰抱住太子滚下山坡的瞬间,整条官道在轰鸣中化作火海。
玄安的手肘重重磕在石碑上,模糊的视线里,"佛山古道"西个字正在燃烧。
碎石飞溅中,他摸到陈衍腰间冰凉的虎符,纹路间还沾着西域葡萄酒的甜香。
漕船在雨幕里若隐若现,船头渔夫摘下斗笠,露出半张被火烧毁的脸。
玄安的手指深深掐进虎符纹路,想起三日前东宫书房里出现的匿名信笺。
信上只有八个字:漕运生路,火焚死途。
"陈统领不觉得奇怪么?
"玄安突然开口,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侍卫长,"刺客对我们的路线了如指掌,就像..."他举起那颗染血的佛珠,暗红色的珠子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就像有人提前在佛前挂了名号。
"船篷外传来鸬鹚的怪叫,陈衍的佩刀突然出鞘。
玄安望着刀身上映出的自己,十二岁的面容竟有西十岁的疲惫。
母亲去世那夜也是这般大雨,他躲在凤仪宫的帷帐后,看见父皇拾起母后跌落的白玉簪,簪头雕着的并蒂莲里渗出血珠。
"过了青龙峡就是皇家猎场。
"船夫沙哑的嗓音打断回忆,"但今日猎场安静得古怪。
"玄安掀开船帘,雨幕中隐约可见朱红宫墙。
本该巡逻的银甲禁军不见踪影,唯有一群黑鸦蹲在箭楼上,像极了钦天监浑天仪上的二十八宿。
当朱雀门的轮廓终于浮现时,玄安摸到了袖中硬物。
那是他滚下山坡时抓到的弩箭残片,箭尾处分明刻着凤藻宫的徽记——三皇子生母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