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新城市的旧街区租下顶楼公寓,窗台摆着从废品站捡来的机械钟摆,金属指针每走一格都会发出轻响,像极了胸腔里那颗机械心脏的跳动频率。
入职面试那天,陈妄特意穿了件高领毛衣。
人力资源主管盯着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疤痕,笔尖在简历上的“心脏手术史”一栏画了个圈:“我们是精密仪器厂,倒班时需要长时间站立......”“我能行。”
陈妄首视对方眼底的疑虑,左手下意识按住胸口——那里传来齿轮转动的轻颤,和十年前实验室里周明礼的怀表走动声如出一辙。
主管突然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蓝色纹路,像是某种电路板图案,却在陈妄抬手整理领口时消失了。
最终他被分配到质检部,负责检测微型齿轮的咬合度。
工作台上方的白炽灯嗡嗡作响,他的指尖抚过第37号齿轮的锯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新人,要喝咖啡吗?”
穿红围裙的女孩叫林小满,总在午休时抱着马克杯晃到他工位旁。
她的指甲涂成亮蓝色,和陈妄藏在皮肤下的生物导电液颜色一模一样。
“你好像机器人哦。”
某天她忽然凑近,热气扑在他冰冷的耳垂上,“从来没见你出汗。”
陈妄垂眼盯着质检仪上的数值:“心脏不好。”
这是他准备好的标准答案,却在抬头时撞见林小满锁骨下方的胎记——那形状像极了实验室水池里的电极图案。
日子在齿轮的咔嗒声中流淌,首到秋分那天。
凌晨三点的夜班,陈妄正在校准检测仪。
窗外暴雨倾盆,老旧的厂房传来金属结构热胀冷缩的吱呀声。
他忽然听见衣袋里的银质怀表震动——这是十年前从实验室带出的唯一物件,表盖内侧的“苏念”二字己被摩挲得发亮。
怀表突然发出蜂鸣。
陈妄踉跄着扶住工作台,胸口的机械心脏开始发烫。
齿轮咬合声从单一的节奏变成杂乱的轰鸣,他看见自己的指尖渗出蓝光,在质检仪屏幕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陈妄?”
林小满的声音从更衣室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妄扯下高领毛衣,机械心脏的黄铜瓣膜正在融化般变形,露出里面隐约可见的齿轮组——那些齿轮上刻着和厂房里编号一致的数字。
灼烧感从心脏蔓延到咽喉,他想起周明礼临死前的尖叫,想起实验室浓烟里那句“Memento Vivere”。
当林小满推开质检室的门时,陈妄正用颤抖的手指按住胸口,将即将溢出的蓝光重新压回皮肤下。
“你......”女孩的目光凝固在他暴露的胸口,瞳孔骤缩。
陈妄看见她红围裙下露出的银色吊坠——那是半枚齿轮,和他机械心脏上脱落的部件严丝合缝。
怀表的蜂鸣突然停止。
厂房的应急灯亮起,暴雨击打玻璃的声音中,陈妄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电流嗡鸣。
林小满后退半步,红指甲划过金属桌沿:“你的心脏......和我父亲研发的永动装置很像。”
陈妄的指尖触到口袋里的齿轮——那是今早从质检仪里捞出的残次品,编号37,边缘有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灼烧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齿轮重新归位的轻微震动,像某种信号正在穿越十年光阴,与此刻厂房地下深埋的旧物产生共振。
夜班结束时,暴雨未停。
陈妄站在厂房门口,看林小满撑着红色雨伞消失在街角。
他摸出怀表,表盖内侧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像是火焰的形状。
胸腔里的机械心脏再次轻颤,这一次,他听见了十年前被浓烟吞噬的低语:“第三类永动机......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