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层层人海，她的视线精准落在人群中一个手提兔子灯的黄衣少女和一个喁喁哝哝的白衣男子。
“音玉，你买的这只兔子灯真好看，可惜那个摊上没有大灰狼，不然我就要买一只了。”
蒋风钦故作一副遗憾的模样道。
李音玉娇嗔地哼一声：“我是小兔子，你买大灰狼做什么？
难道你还想吃了我不成......”似乎是忽然反应过来，她忽然住了嘴，转过头将柔拳捶到蒋风钦的身上：“哦，蒋风钦，你这个大坏蛋，占我便宜。”
“哈哈哈哈哈，太好骗了.......”蒋风钦大笑起来，假装去躲她的拳头，慢悠悠向月桥的方向跑去。
“啊，蒋风钦，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你。”
李音玉懊恼地娇哼一声，追上去。
他俩绕过道上的行人，追逐打闹，蒋风钦一边小跑一边笑着回头，眼中含笑极是温柔。
李音玉追在他的身后，表情娇俏又可爱，心里眼里都是甜腻。
忽然，李音玉追逐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视线越过蒋风钦，笑着的面容忽然变得僵硬。
蒋风钦转过身来，倒退着走，看着她的眼里不曾有其他人，只是见她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下，隔着中间两三人，笑吟吟道：“音玉，快走了，马上到月桥了。”
他往后退，忽然身后撞上一人，正要说什么，转身回头，是一双冷漠又疏离的眸子。
他一怔，退一步，回看李音玉，李音玉站定在人群身后，面色沉沉，看样子很是不爽。
“音，音玉......”他没有和林淮岁打招呼，而是先唤李音玉的名字。
李音玉幽怨地瞧了他一眼，旋即下巴微抬，走近几步，站定至蒋风钦身侧齐平，一手手抱住他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完面前的玄衣女子后，露出一副轻蔑的神色：“怎么了，林淮岁，还不死心啊？”
林淮岁垂眸，视线落下去，落在她手中提着的兔子灯上，冷声道：“你很喜欢你的灯？”
没有回答她的话，而且是意料之外的反应。
“什么？”
李音玉问。
林淮岁将手抬至半高，一块拴着红绳的弯月形玉石垂落了下来，她冷声道：“这个，记得吗？”
那玉石呈弦月形状，莹润光滑，中空有一点朱色事物像细沙一样在流动，很是惹眼漂亮。
正是那日被李音玉踩在脚下的月石。
李音玉瞧了，嗤道：“一块垃圾玉石而己，怎么，你是在对我宣誓***，还是要拿出来自取其辱？”
“都不是。”
林淮岁收起月石，放回袖口，而后微微抬头，眼似冰刀一般寒冷：“只是想让你知道，昨日之恨，来日必将加倍奉还。”
李音玉一脸不屑：“一个灵脉破碎的废物，如此大言不惭，也不怕闪了舌头？”
林淮岁眼中全是漠然，一身玄衣被风吹得凛凛：“既然如此，那就试一试，看看摇会境界的灵师，能不能保住你的灯。”
说完，不等他二人反应，林淮岁朝着兔子灯飞踢一脚。
见她如此动作，李音玉和蒋风钦一怔，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林淮岁己经将兔子灯一脚踢飞。
李音玉抬头看着天上快要散架的兔子灯，微微张大嘴巴。
旋即又似是反应过来林淮岁这是在报复，神色一厉，抬腿就要朝着她将要飞踢的腿狠狠扫下。
“砰”的一声，两条腿在半空撞到一起。
众人惊呼，忙撤开此地几步，蒋风钦站在旁边，被这动作一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呆愣的同时，兔子灯从天上掉下来，“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随即耳边传来林淮岁的嘲讽，心下更是震撼如惊雷劈：“摇会境界的灵师，连一只灯都护不住，真是个......”林淮岁略略歪头，缓缓吐出两个字：“废物。”
“淮岁！”
蒋风钦愣怔。
“你！”
李音玉大怒，只恨那天脚下踩的是一块毫无价值的垃圾玉石，而不是她。
她眉头一压，腿朝林淮岁的方向下压，手掌默默蓄力，而后一掌推出。
然而林淮岁反应却极快，她稍稍旋转，单手落地，身子侧翻，双脚在空中转了个大花，堪堪躲开李音玉的攻击。
此时，众人己经围成一个圈，皆在此驻足观看。
有眼熟的道：“这不是林老爷的女儿吗？
怎么在这里？”
“你认得他们？”
又有几人问道。
“只认得林家女儿，另外一人倒是不认识。”
说话这人为林府送柴送菜，见过林淮岁几面。
而李家女儿李音玉自八岁开灵后，便拜入飞云宗潜行修行，常年在外，他面生倒是也不足为奇。
又有人道：“咦，林府不是正风风火火满大街找人嘛？
赶紧去告啊，说不定能领五十两纹银呢。”
有人应和他道：“你才想起来啊，刚才大街上早有眼尖的去了，现在去，那五十两银子早被领走了。”
“......”带着灵气的掌风划过身侧，林淮岁落在快要散架的兔子灯后。
她垂眸，而后一脚毫不犹豫地向前踏踩，落在那破碎的连着灯架的晃个不停，要飞不飞的糊纸上。
“淮岁！”
蒋风钦大喊。
“你！”
李音玉伸出食指一指：“林淮岁，你不要太过分！”
“不会过分......”林淮岁看着他二人，碎玉切冰般的声音毫无情绪地散在风中：“昨日之恨，今日只是奉还，不加倍。”
“淮岁。”
威猛严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少女没有回头，她死死盯着对面两人，像是一座冰雕一动不动。
围观的众人让出一条路，一个紫衣中年男人走在前面，带着五六人走近。
正是林海，林芝，蒋经全以及小巧，阿丁，另外还有三五个仆人。
“淮岁......”一个妇人冲到前面，跑到林淮岁身前，双手抓住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你去哪儿了，娘可算找到你了。”
小巧和阿丁也跟在林芝身后跑出去，叫道：“小姐。”
他俩心下松一口气，得到消息后，跑了好几条街，腿都要断了，好在现在终于找到小姐了。
林淮岁看着他们，眼中是陌生。
蒋经全瞥了一眼林淮岁踩着的糊灯的纸，又问蒋风钦道：“风钦，你同淮岁和音玉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我......”蒋风钦我了半天，到底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没说出一个字。
这时，人群中有声音传到林海和蒋经全耳中：“原来这是蒋家公子啊，据听说蒋家公子和林家女儿有媒妁之约，那这人是林家女儿，那那个人又是谁？”
“谁知道呢？
保不齐是这蒋风钦带回来的红颜呢？”
“那照你这么说，这林淮岁可是猛虎悍妻.......怪不得要把人家的灯给踢了呢。”
众人一阵叽哩咕哝，蒋经全和林海互看一眼，脸色均是一阵青一阵白，尴尬无比。
李音玉听着却越发不是滋味，火气腾地升上来，大喝一声：“闭嘴。”
众人一慑，霎时间满街鸦雀无声。
李音玉眼睛高傲地扫过人群，而后才抱拳垂头行礼道：“音玉问蒋伯父好，自从飞云宗回来，不曾拜见伯父，恕音玉实在失礼。”
街上人又嘈杂起来：“天哪，原来这两人是双双拜入飞云宗李家女儿李音玉和蒋家公子蒋风钦。”
“哦，那这么说，这女子是蒋家公子的青梅竹马。”
此话一出，李音玉嘴角微微一横，她的家世不差，和蒋风钦既是同门师妹，又是青梅竹马，和林淮岁比自是不差。
林淮岁，她除了一纸媒妁之约，还有什么？
无论家世，能力，天赋，感情深厚明明是她和蒋风钦才是天生一对，林淮岁凭什么？
众人风评有所好转，蒋经全听后，哈哈一笑道：“不会不会，风钦经常与我谈及你，说你对他帮助颇多，乃是他修行的一大助力，音玉这般舍得，伯父又怎会责怪呢？”
李音玉听了，又是高兴又是羞涩道：“伯父不用抬举，其实风钦也帮了我好多呢，我帮风钦，都是应该的。”
李音玉与蒋风钦眼波流转，随即又挑衅地看向林淮岁，一脸神气，压都压不住。
有此良女助风钦，蒋经全心情甚好，不动声色地淡淡微笑点头。
林海却是沉默，不苟言笑。
“淮岁.......”林芝担忧地看着林淮岁。
淮岁对感情向来自卑，而风钦应是她的未婚夫，此刻好像却是别人的夫，蒋家又承别人的好，她定是暗自神伤，又装作坚强，让她这个做娘的好是心疼。
“很好。”
忽然，干脆的两个字如激越的清流。
众人齐齐向说话的人抬眸瞧去。
林淮岁从胸口掏出一张纸，单手一放，纸张顺势展开来，她走过去，举到蒋风钦眼前一丈远。
蒋风钦疑惑一瞧，待看到纸上第一行写着“退婚书”三个大字，脸都变绿了。
他道：“淮岁，你这是做什么？”
林淮岁冷冷道：“这是给你的退婚书，退婚之后......”略略皱眉后，她忽略“你我”二字，接着道：“......两来无事，各自相安。”
那书纸看起来皱巴巴的，不知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捡起来的。
“退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喧嚣声瞬间在人群中炸开。
李音玉眯了眯眼，蒋经全和林海皆是一愣，林芝微微一怔，三人齐声道：“什么？”
“林淮岁，你到底.......发什么疯？”
蒋风钦抢过退婚书纸，揉成一团。
李音玉见他这般动作，眉头忽得一皱，心下忽得有些不安。
“不做什么，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风吹得纸摇晃，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而林淮岁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没有感情地在复刻别人的话：“我心匪石，我心匪席，君心不知，君心不觉，我知君心，君不知我，相思才苦，相思不休，谓我何求，愿君回首，然知己难求，红颜难弃......道不相谋，情不相浓，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十五余载，情消意灭，一别两宽，各寻欢喜。
从此愿存山，从此愿寄海，祝君长安好，与世常相安。”
说话间，蒋风钦好似又看到了昔日那个围在他身边喊着风钦哥哥的痴痴影子，而不是现在这副冷冰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