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凝视着掌心发烫的钱纹,虎符融入后形成的血线己经蔓延至手腕,在皮肤下勾勒出锁链般的纹路。
程小满蹲在石槽边搅动忘川河水,蓝黑色的泥浆突然翻涌,在水面凝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昭哥,水里有人说话..."女孩的声音发颤,校服袖口不知何时爬满了霉斑似的黑点。
陆昭刚迈步,整间屋子突然剧烈震动。
博古架上的纸扎侍女纷纷转头,空荡荡的眼眶齐刷刷望向地窖方向。
《阴司造册》在程小满怀中自动翻开,泛黄的纸页间渗出粘稠黑血,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别看夹页!
"程九爷的烟袋锅破空飞来,铜锅头砸在书脊上迸出刺目火星。
那些溅落的黑血竟如活物般蠕动,最终组成西个扭曲的阴文:大阴承运。
陆昭怀中的冥币突然发烫,他摸出那张倒计时归零的血币,发现币面自己的侧脸肖像正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个戴冕旒的模糊人影。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挣断的巨响,整面青砖墙浮现出蛛网状的裂纹。
"三百年前程家先祖欠的债..."程九爷撕开左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铜钱状疤痕,"今日该还了。
"老人割破手腕,血滴在陆昭胸口的钱形焦痕上。
那枚虎符虚影突然旋转起来,发出机关咬合的咔嗒声。
陆昭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程九爷怀中褪色的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完整的虎符图案。
接触的刹那,世界骤然失去色彩。
桌椅门窗都变成黑白水墨画般的二维形态,唯有三样东西还保留着颜色:陆昭流着金红色血的手掌、从《阴司造册》里伸出的戴满铜钱戒指的枯手,以及程小满脖颈上突然显现的青铜长命锁。
"阴兵过境需要路引..."书页里的枯手缓缓舒展,每个指节都缀着指甲盖大小的铜钱,"程家女娃的魂魄,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程小满突然剧烈抽搐,长命锁"咔"地裂开。
陆昭看见锁芯里蜷缩着个迷你版的程小满,浑身缠满写满咒文的绷带。
现实中的女孩抬起头,瞳孔里跳动着青绿色的火苗,发出的却是苍老的女声:"当年那场献祭,可没说要用我程氏族女的魂魄作押..."地窖的木板轰然炸裂,黑雾中浮现出西个纸人抬着的猩红喜轿。
轿帘上绣着的青铜钱纹与陆昭掌心印记一模一样,轿杠上却缠着七条浸血的铁链。
陆昭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画面在脑中闪回:三百年前某个雨夜,同样的喜轿停在渡阴斋门前,轿帘掀开时掉出半块虎符..."接新娘喽——"纸人们齐声高唱,声音像指甲刮擦玻璃。
程小满的身体突然浮空,朝着喜轿缓缓移动。
陆昭扑上去抓住她的脚踝,掌心钱纹爆发的青光与轿帘上的刺绣产生共鸣,整顶轿子顿时剧烈晃动。
《阴司造册》哗啦啦翻到末页,浮现出一幅阴司判官点算冥钱的图画。
判官的脸突然变成陆昭的模样,手中的朱砂笔正滴着血。
程九爷猛地将烟袋锅插入轿底,爆出的火星点燃了轿帘。
"虎符认主,阴契重订!
"老人吼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火焰中浮现出半透明的青铜锁链,将喜轿与地窖牢牢捆在一起。
陆昭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程小满的长命锁上。
锁芯里的绷带人偶突然睁开眼睛,扯断了缠在身上的咒文。
喜轿轰然炸裂,西散的纸灰在空中凝成新的倒计时:**丙寅年七月初三 子时**。
陆昭单膝跪地喘息,发现掌心的钱纹边缘多了圈细密的阴文,像是某种契约条款。
程九爷瘫坐在血泊里,左臂上的铜钱疤痕正一个个爆开,每个破裂的疤痕里都钻出粒发霉的米——正是前世STU档案记载的"阴间买路钱"。
渡阴斋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透过窗纸能看到数十个黑影正列队经过。
他们的影子投在窗棂上,全都戴着尖顶高帽,腰间悬挂的令牌与虎符残片碰撞出清脆声响。
陆昭想起赤霄道人临死的话,突然明白了"阳人阴命"的含义——他既是活人,也是阴司选定的新任掌钱人。
程小满昏迷不醒,但长命锁上的裂痕正在缓慢愈合。
陆昭捡起烧焦的轿帘碎片,发现背面用金线绣着生辰八字——正是他自己的出生年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