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从账本里抬头，毛笔尖在"胭脂水粉进项"栏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问号，"这是柳永的《雨霖铃》，不是街头卖梨的吆喝！
"苏婉卿甩着垂落的金步摇，琴弦上还沾着下午打翻的桂花蜜："小满姐，您教的那个什么节奏布鲁斯，奴家实在学不会呀！
要不咱还是唱回《牡丹亭》？
"红姑端着算盘推门进来，算珠声盖过楼下的猜拳声："作死小蹄子！
今晚扬州盐运使设宴，你把新词唱砸了，老娘拿你去填护城河！
"她突然瞥见宣纸上的歌词，朱砂点的胭脂痣抖了抖："这写的什么？
执手相看泪眼，不如扫码加群？
当老娘的算盘是摆设？
""嬷嬷您瞧！
"林小满抄起半块龟甲当快板，"现在的书生就爱这热闹劲儿，把宋词编成rap，既能卖唱又能卖字帖——您看楼下的公子们，筷子都敲出节拍了！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咣当"一声，铁牛举着个豁口夜壶冲进来："墨先生！
俺给您找了个打拍子的家伙！
"他晃着夜壶，里面的残茶溅在宣纸上，把"对长亭晚"洇成了"对长亭碗"。
戌初刻，万花楼戏台的琉璃灯刚点亮，苏婉卿抱着琵琶踏上红漆木阶。
台下坐着三位国子监祭酒，中间那位白胡子垂到腰带，正用茶盖拨弄着碗里的枸杞。
琵琶弦响第一声，她突然甩开发髻，乌发间藏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寒蝉——凄切——对长亭晚——"尾音拖得老长，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错了错了！
"林小满在后台首跺脚，突然想起现代看过的rapper表演，抓起把瓜子就往台上扔，"要带劲！
跟铁牛吃辣汤时的牛叫似的！
"苏婉卿心神领会，指尖猛地扫过琴弦："骤雨初歇算个啥~兰舟催发别磨叽~今宵酒醒何处？
夜市烤串配鸭梨！
""噗——"老祭酒喷出一口茶汤，正巧浇灭了桌角的蜡烛。
他胸前的补子全湿了，活像只落汤的鹌鹑："这、这是柳三变的词？
怎的唱得像市井泼皮骂街？
"旁边的年轻书生却拍红了巴掌："苏姑娘这贯口比《将进酒》还带劲！
末字押韵如珠落玉盘，妙哉！
"铁牛在台下看得兴起，抄起夜壶就往台上冲："俺给你打拍子！
"夜壶底磕在台阶上发出"咣当"声，吓得苏婉卿手一抖，琵琶弦蹦出个走调的高音。
老祭酒突然翻白眼，首挺挺往后倒，官帽滚进了铜火盆，冒起的青烟在灯笼下像极了《雨霖铃》的词牌。
"都愣着干啥？
"红姑甩着算盘珠子就往台上跑，算珠精准砸中老祭酒的人中穴，"快拿醒酒汤！
顺便把账算清楚——他喷坏了我们三幅屏风，得按扬州漆器行的最高价赔！
"林小满趁机蹿上台，夺过琵琶在琴弦上缠了朵绢花："各位看官！
这是我们推出的新乐府运动，买书送苏姑娘亲笔画的乌龟符——保你科举不挂科！
"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穿青衫的书生负手而立，袖口绣着半枝枯莲，正是刑部侍郎的次子周明轩。
他袖中滑落半张奏折，朱红官印在灯笼下格外刺眼，上面写着"妖女惑世，毁我斯文"。
苏婉卿盯着他腰间的《青玉案》词牌突然发抖，琴弦"铮"地崩断，血珠溅在词牌上，竟显露出底下的沈家商印纹路。
"周公子好雅兴。
"林小满笑着捡起奏折，指尖划过"妖女"二字，"您看这词牌，可是用波斯缠枝纹绣的，比国子监的刻板文章灵动多了。
"周明轩脸色铁青，突然瞥见苏婉卿指尖的薄茧——那是握剑而非弹琵琶的茧。
老祭酒在一片混乱中被抬走，临走前还抓着铁牛的裤脚："孺子不可教也...不可教..."铁牛挠头傻笑："大爷，俺教您唱rap啊？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不如回家啃梨瓣！
"气得红姑一算盘砸在他脑壳上："滚去后厨搬梨花白，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夜更深时，苏婉卿独坐在妆镜前，指尖抚过琴弦上的血痕。
周明轩腰间的词牌，正是当年苏府灭门案中丢失的信物，而那滴血珠渗进词牌，竟在镜中映出半幅齿轮图——和沈家商印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小满姐，"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琵琶尾音，"周明轩袖中藏着刑部密令，要查沈家商印的下落。
"林小满望着窗外摇晃的灯笼，突然想起白天铁牛用夜壶接的雨水，在壶底映出的齿轮光影："怕什么？
咱们的新乐府运动，不正好让全天下人都记住这妖女的词？
"次日清晨，扬州城传遍了万花楼的"怪唱"，国子监门口贴着弹劾告示，却被书生们偷偷换成了苏婉卿的rap词抄。
周明轩站在刑部衙门前，摸着腰间渗出血痕的词牌，突然发现沈家商印的位置，正对着他昨夜被算珠砸中的穴道——红姑的算盘，从来就不是只会算账的。
而万花楼的后台，铁牛正用夜壶当鼓，跟着苏婉卿的新曲打拍子："今宵酒醒何处~铁牛夜壶煮红薯~"他没注意到，壶底的陨铁碎片，此刻正随着琵琶弦的震动，发出极细的共鸣声——那是前朝机关在辨认，谁才是真正能把《雨霖铃》唱成江湖传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