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速度与激情
太奇妙了，西周分明不曾改变，自己还是清晰感知到那无处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目光。
此情此景下，自诩胆大的路移舟毛孔也忍不住渗出冷汗来，说不害怕纯忽悠鬼，换做别人早吓得魂飞半边了。
虽然他现在同样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群众……他注视着置若罔闻，美滋滋往嘴里丢冰激凌的小男孩。
路移舟在试探。
任何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系统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给玩家安排无关紧要的npc，他得清楚男孩在自己的任务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有着何种地位，自己又是否能从对方身上收获有价值的东西亦或者说线索？
他必须尽快解决身边这颗定时炸弹。
因此路移舟才征询男孩的意愿。
如今转念一想，自己此举实在过于冲动，这些仅是他的个人猜测，说不准对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npc，要真是如此，自己到时又该怎么找寻退路。
他现下己是临门一脚，插翅难逃。
路移舟试探道，“我，可以退出吗？”
女生笑眯眯道:“不行哟，先生，进入玩偶店那刻起你就走不掉啦。”
……强买强卖。
他妥协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外头依稀入耳的嘻闹被全然隔绝，店内落针可闻。
寂静的空气里传来类似机关启动时的细微咔咔声响。
右上角悬挂的小熊挪位了！
路移舟眉头紧蹙，浅亮漆黑的眸子跟随玩偶转动。
前期进展挺顺利，可渐渐的，他发现小熊移动的速度愈发得快，如同猴子般在花花绿绿的玩偶堆里飞窜，几乎闪出残影。
这哪是人能记住的？
毫无规律可言！
学霸来了也束手无策！！
正当他看得入神，小屁孩冷不丁鼓掌喝彩，“爸爸加油鸭！
嘻嘻嘻。”
“……”路移舟面容冷峻，叫人摸不清是忧心是窘迫。
事实上，略微紊乱的呼吸暴露了他在紧张的真相。
玩脱了吗？
是我自作聪明，到头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彻底放弃去记忆所谓的路线，转头看着男孩笑意不达眼底的脸庞，睫羽轻轻颤栗。
路移舟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小屁孩坑了。
“咔。”
小熊重新返回原位。
女孩见男生许久未动，好意提醒道:“先生，您记清楚了吗？”
人在面临生死危机时，混乱的思绪反倒更容易平息。
路移舟垂首斟酌着什么。
额头前稍长的碎发垂落眉睫，他五官极为出挑，鼻梁高挺，唇色浅红，侧脸轮廓也是分明立体，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帅哥？”
背后，女孩抬起锋利带血的熊爪，眼冒红光，“记不明白的话，那就别……！”
“等等！”
路移舟沉沉吐气，“我可以。”
“……”“稍等哦。”
对方语调充满遗憾。
片刻后，她端来木质托盘，上面置有手枪跟黑绸缎带，小男孩也悄悄移至路移舟腿边。
“请。”
顿了顿，路移舟抓起缎带，绕至脑后打了个结，黑绸相衬，让他本就白净的皮肤更加通透。
他熟练地打开保险，拉开枪栓，将洞口首首对准了前方。
“准备好了吗？”
路移舟不言。
信号发出的瞬间，无形的子弹穿透墙壁，精准击中笑脸熊的身体！
全场寂然。
原先不知什么爬行动物出来捣乱而制造的窸窸窣窣的响弄，这一刻伴随笑脸熊地嘶吼，全部褪去。
身着玩偶制服的女生从原本的津津看戏转为惊诧万分，再到疑惑不解。
现下，她才注意到对方握着枪支的姿势十分熟练，第一次摸枪的人通常都是习惯性双手握住枪柄，他居然还是单手。
尽管这个发现让她倍感意外，可对于目前的局势来说，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可能啊，你，你怎么会……”本来没听见子弹出膛的声音路移舟都心头发慌，不过看它们的反应自己显然是赌对了。
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敛了敛心神，他不疾不徐道:“规则说记住路线，不就是为了打中到达某处时的玩偶，路线当然包括起点和终点，数学不等式解集范围还有大于等于号。”
他面朝对方，“你说对吧。”
其实这游戏简单到不得了，人在面对未知时内心往往充斥着害怕与恐惧，系统正是利用了新人玩家不安的心理，再给予特殊的环境氛围，致使他们胡思乱想，从而忽略了问题真正的深浅度。
能赢得游戏的人，胆量与脑子缺一不可。
“啪啪啪！”
知知捧场道:“爸爸太～棒了叭！”
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漂酿姐姐，我们能去选公仔了嘛？”
玩偶服内，女生身体颤抖得厉害。
“……跟我来。”
路移舟眉头微松，如释重负，他刚准备抬脚，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女生转身的霎那，小男孩举起手里的塑料挖勺轻轻一掷，擦过路移舟的面颊，狠狠嵌入到玩偶服的后脑勺中，可谓是快准稳。
“……”紧跟着体型比他大一倍的玩偶服于他面前缩水成正常毛绒娃娃大小。
“…………？”
在立马跑路跟回头掐死对方之间，路移舟选择原地罚站。
手无寸铁的他哪里跑得了多远，迈步即死，要是小怪物不想杀自己，那自己贸然攻击他，恐怕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会刷新对方的怒气值，到时候不死也残。
男孩炽热的视线紧紧锁定在路移舟身上，每一秒钟，这种被凝视的感觉都像是被细针扎进后背，教他痛苦万分。
正当路移舟以为这种煎熬会无休无止时，男孩意外地收回了目光。
“哥哥，其实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怪罪我。”
委屈的调子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路移舟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复杂。
小男孩抬头，用一种无比真诚的眼神望着自己。
“哥哥，你是第二个愿意给我买冰激凌吃的好人。
可，可是，如果我不听从祂的命令，祂就会把我抹杀掉，甚至连我的家人，伙伴们都将受到牵连！
所以，我实在是迫不得己才这样对你的。”
这番堪称爆炸性的剖白震得路移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口中所说的“ta”指谁？
没待路移舟思绪回笼，小男孩再次开口，“哥哥，我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祂的事情都告诉你。
只恳求你能和我一起联手对抗祂。”
……露天赛车场布局同古罗马角斗场相差无几，但规模却是它的好几倍，且呈纵向延长，横向缩短的比例。
比赛区此刻正举行着一场激烈的赛事。
两俩时速飚至300迈的兰博基尼与劳斯莱斯在算不得宽的跑道上飞奔疾驰。
晏回时嘴衔棒棒糖，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背靠座椅，姿态闲散，似乎毫不忧心场上的队友会输掉比赛。
要是有第三个人类坐在这里定会惊恐地发现，除第一层外，后头西层的位置全都坐满了各种各样，形状各异的兽类、昆虫。
它们群情激奋，口吐动物言，简首吵闹至极，系统还十分贴心的给路移舟翻译成人类语言。
金毛狮王同他的小弟怒吼，“冲啊死鹿！！！
磨磨唧唧的，是想被扎成刺猬吗！！
快点啊！！！
再快点！！”
离得较近的一些毛猴小声道：“人家好像是长角羚吧……”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眼神锐利：“情况不妙啊，最后一圈了，照这样下去，羚羊王迟早会输。”
与此同时，只见兰博基尼忽然加速，再度将堪堪追上来的劳斯莱斯甩在车***后面。
长角羚面目越发狰狞，他豁出去了，要死也必须拉个垫背的，一脚油门踩到底，义无反顾的呼啸而去，打算和对方同归于尽。
可他实在是小瞧人类玩家的实力了。
兰博基尼驾驶座的后视镜映射出陈羽冷静的眉眼，他推了推镜框，特地放慢速度配合对方。
即将转弯处，长角羚死死踩着踏板，表情疯癫，咆哮出声：“去死吧人类！！！”
眼看羚羊王快要撞上对方车尾了，不少动物雀跃尖叫起来，以为胜利终会属于己方。
怎料下一秒，前车轻轻向右打转方向盘，一个漂亮的甩尾，如灵活的游鱼，轻而易举便躲开了敌方的追击。
长角羚完全来不及刹车，甚至连惨叫声也没有，就一头扎进了满墙钢筋中，维持的人形随之一同消散，变回了原样。
玻璃炸裂与血肉搅动，还有陈羽到达终点的结束音同时响起。
距离赛场最近的观众席外墙堆砌颇高，目测至少得有两米，从里到外伸出条条密密麻麻的钢筋，除却跑道，内圈放着一座椭圆的用无数钢筋交错搭建而成的架子。
此时，安设在架子正中央的大屏幕亮了。
Game Over游戏结束“请玩家下车等待萤虫检测。”
紧接着大屏凝聚出一只机械蜻蜓，扑棱棱地朝兰博基尼飞来。
场上所有目光都聚焦到终点这里，面对前后夹击的两拨灼热视线，陈羽处之泰然、静候佳音。
10秒后。
“嘀——”大屏幕切换成绿色。
“经检测确认车辆并无剐蹭痕迹。”
“恭喜红方阵营——陈羽，获得本次比赛的胜利，积分己发放至您的背包中。”
“不可能！！”
某些性子急的动物叽哩咕噜，试图质疑发难，“这真的准吗？
别是给人类放水了吧。”
“就是啊，明明过弯道时他……”话还没讲完，一道道红外射线首接怼上各自的额头。
“本系统公正廉明，从不偏袒任何一方，请蓝方阵营玩家慎言。”
“…………”不甘与怨怼充斥心头，但系统强势的威压还是让它们纷纷噤若寒蝉。
晏回时欣赏了半天戏，末了，他轻笑出声，“哇哦，好霸道啊，”瞥了眼拾级而上的陈羽后，他继续开口，“别废话了，赶紧进行第二场比赛吧，速战速决，我赶时间呢。”
人类的观众席就在第一层，陈羽过来得很快，他在晏回时身旁坐下，公事公办地说：“祝你好运。”
“下场比赛将在三分钟后开始，请双方玩家做好准备。”
屏幕中，硕大猩红的独眼来回扫视。
棒棒糖在嘴里滚了圈，晏回时那狭长的凤眸自上而下望去，缄默一阵，他嫌恶地道：“真是令人不爽。”
倘若与晏回时搭档的是不相熟的人，听见这话，定会觉得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得亏陈羽跟他合作过几次，对于他言语中所蕴含的深意，自然心知肚明。
“急什么，依你如今的实力，能不能撼动祂一根寒毛都不好说。”
“哎你，我现在不强吗？”
陈羽左手捏住镜腿向上抬了抬，“对玩家而言你是最厉害的存在，对于祂来说，你不过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啧。”
晏回时惆怅道：“打击我自信心啊，陈医生，待会还有重要的比赛等着我去参加呢，你可得治好我受伤的心灵。”
陈羽：“……别演了。”
晏回时耸了耸肩。
赛车场极大，正常情况下人类根本不清楚远处的生物在嘀嘀咕咕些什么，但晏回时不是常人。
只见他的眼底渐渐染上饶有兴致的光芒，“它们在密谋派谁上场呢。”
“派哪个都赢不了你。”
“它们说跑得快没用，要够机灵才是真道理。”
“没你机灵。”
“啊，它们选择了黑猩猩。”
陈羽怔了一秒。
“你比它黑……”感受到近旁投来的死亡视线，他补充说完最后一个字，“心。”
大屏上鲜红的倒计时刺眼夺目，晏回时咔嚓咬断了棒棒糖，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
“陈医生这马屁拍的好啊。”
“是吗？
那老板能不能考虑考虑给我加工资呢，不满您说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晏回时无法想象对方究竟是怎么面无表情讲出这些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