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抚过冰裂纹茶盏,看着水面倒影里自己眉心的青黑毒痕——那是三日前的"千机引",此刻正沿着经络开出妖异的曼陀罗花纹。
"尊上,该换药了。
"阿七捧着玄铁匣跪在玉阶下,匣中冰魄蚕丝浸着苗疆秘药,泛着诡异的幽蓝。
相宴却恍若未闻,目光凝在殿外飘落的黑雪上。
这是黑山独有的奇景,火山灰混着终年不散的瘴气,将雪花染成墨色。
十七岁那夜的雪也是这般黑得惊心。
记忆如潮水漫上心头:申屠一鸣的九环刀劈开祖祠匾额时,母亲灵位在火星中翻飞。
相宴记得自己是如何用外公留下的残谱,将"幽冥九变"最后一式"黄泉引"生生刺入那人咽喉。
血喷溅在白雪上,竟比梅花还要艳上三分。
"咳咳..."喉间腥甜打断回忆,相宴掩唇的素帕上绽开血梅。
阿七豁然起身,却被他抬手制止。
殿外忽传来金铃急响,十二重玄铁门次第洞开,十大长老的脚步声在空寂中格外清晰。
"禀尊主,己寻到玉佩线索。
"鬼眼长老呈上一截染血的衣袖,暗纹正是明山派独门技法。
相宴瞳孔骤缩——那布料上残留的龙涎香,与三日前山洞中的气息如出一辙。
“阿七!”
阿奇点头随相宴寻申屠嫣然!
"师妹好雅兴。
"相宴踏着满地月光而来,腰间软剑"忘川"泛着森冷青光。
申屠嫣然却不惊不惧,葱指轻点妆台机关,整间竹楼瞬间被玄铁链网笼罩。
"师兄可知这金蚕食过多少负心人的心尖血?
"她笑靥如花,腕间银铃叮咚作响。
相宴瞥见妆奁中半块残缺的玄影玉佩,瞳孔微颤——那分明与母亲遗物是同一块玉料!
黑山南麓的毒瘴林在月下翻涌如活物,相宴足尖点过腐叶,忘川剑青光割开浓雾。
竹楼窗前,申屠嫣然正以孔雀胆饲喂金蚕蛊,腕间银铃随哼唱轻颤,唱的竟是胡国失传的《子夜招魂曲》。
"师妹的《血饲术》愈发精进了。
"相宴剑气劈开窗棂,惊起满室毒蛾。
申屠嫣然葱指扣住妆台机关,玄铁链网如蛛丝覆顶而下:"不及师兄狠绝,连弑舅夺位这等事都做得天衣无缝。
"毒雾悄然弥漫的刹那,相宴袖中飞出三枚透骨钉。
申屠嫣然旋身躲避时,发间玉簪应声而断。
青丝散落的瞬间,她突然凄然笑道:"你永远不会知道,那日父亲为何要杀你母亲......"三十年前的真相随着这句话撕开裂缝。
相宴踉跄扶住屏风,看见铜镜中自己的面容逐渐与某个模糊的身影重合——那个总在母亲梦中出现的玄甲将军,眉间同样有粒朱砂痣。
记忆如决堤洪水:申屠倩临盆当夜,边关告急的狼烟照亮产房。
她将襁褓塞给老仆时,窗外闪过玄甲卫特有的龙纹箭镞。
而当相宴在祖祠发现母亲战甲内衬的婚书时,终于明白为何每当中秋月圆,母亲总会对着北方泣血——那里葬着她来不及拜堂的夫君,胡国镇北王萧承影。
铜炉中鲛人烛爆开一朵灯花,映得申屠嫣然眼底恨意明明灭灭。
她染着丹蔻的手指抚过鎏金匕首,刀柄处胡狼图腾正龇着獠牙——这是她父亲申屠一鸣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师兄可知这匕首饮过多少婴孩的血?
"她突然将利刃抵在相宴喉间,"你杀他时,可曾听见我娘亲在天之灵恸哭?
"相宴广袖下的手指蓦地收紧。
记忆如潮水漫上:十五岁那年闯进血池密室,看见申屠一鸣用胡国童男童女炼制血丹。
那些悬挂在玄铁钩上的小小躯体,手腕都系着胡国皇室特有的五彩绳。
"你父亲为练《血煞功》走火入魔,连你母亲都..."相宴话音未落,匕首己划破他颈间皮肤。
殷红血珠渗入衣领暗纹,竟勾勒出半枚狼首图腾——与玄影玉佩上的纹样严丝合缝。
申屠嫣然瞳孔骤缩:"你果然是胡国余孽!
"突然掀开自己左袖,雪白臂膀上赫然烙着相同的狼首印记,"当年你娘申屠倩偷走皇室信物叛逃,害得我们申屠全族被胡国铁骑屠戮!
"殿外惊雷炸响,玄影玉佩在闪电中泛起幽光。
相宴终于看清玉璧内侧的胡国古文——"持此玉者,当为朔方之主"。
这是胡国朔方王的传承信物,能调动漠北三十万狼骑兵。
"母亲从未提过..."相宴踉跄扶住青铜灯柱,那些零碎记忆突然串联成线:五岁时娘亲总对着北方垂泪,七岁生辰她将玉佩缝进他贴身衣物,九岁那夜大火吞噬院落前,她最后说的是"去黑山找你外公"。
申屠嫣然趁机掷出三枚毒蒺藜:"你娘为跟野男人私奔,害得我爹不得不吃人练功维持幽影派!
"她旋身时腰间玉牌晃动,露出背面小篆——正是胡国纣王拓跋弘的私印。
相宴挥袖震落暗器,玉佩突然迸发血色光芒。
那些蛰伏在经脉中的千机引剧毒,竟化作黑气被玉佩吞噬。
申屠嫣然见状癫狂大笑:"难怪拓跋弘要活捉你,原来玄影玉能吸天下奇毒!
"阿七破窗而入时,正撞见申屠嫣然捏碎传讯烟火。
青色狼烟在空中凝成胡国战旗,十大长老中的鬼面与血手突然倒戈,玄铁链网铺天盖地罩下。
"尊主快走!
"阿七用身体挡住淬毒锁链,从怀中掏出***,"这是老教主临终前...咳咳...让属下在您及冠之年..."鲜血浸透绢布,露出"胡国王室"西个朱红大字。
相宴抱着气息渐弱的侍从腾挪至暗道,掌心玉佩灼如烙铁。
暗道石壁上突然浮现荧光图谱,竟是漠北地形与狼骑兵布防图!
图中标注的朔方王庭遗址,与他儿时娘亲描绘的相宴的家乡一模一样。
暗道尽头传来密集脚步声,相宴听出来人使的是胡国皇庭秘技"踏雪无痕"。
他将玉佩按进石壁凹槽,整座黑山突然地动山摇。
古老机关轰然开启的瞬间,他看见申屠嫣然与拓跋弘并肩而立,后者眉间朱砂痣与玉佩狼目重合得分毫不差。
"皇弟别来无恙?
"拓跋弘把玩着手中弯刀,刀柄双狼夺珠的纹饰与相宴玉佩完美契合,"当年母亲抱着你跳崖时,可曾想过我们兄弟会有重逢之日?
"相宴如遭雷击。
记忆如决堤洪水:胡国玄武殿中,双生子献祭仪式上,娘亲哭着将玉佩塞给襁褓中的他。
国师说"双生子乃大凶之兆",必须杀一留一。
"娘可真狠心啊!
"拓跋弘弹指亮出半块玉佩,"为了你竟不惜跳崖!
"两块残玉在空中碰撞出凤鸣之音,合璧瞬间显现出完整图腾——双头胡狼各衔半轮明月。
地宫在此刻彻底坍塌,相宴坠入深渊时,看见拓跋弘左臂也有狼首烙印。
无数疑惑终于得解:为何申屠一鸣执着于胡国童男童女,为何幽影派密室藏着胡国军械图,又为何...母亲总在月圆之夜痛饮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