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平原上,美丽的松花江畔,一个叫前岗子的小屯里,一位临产的农妇正在田里劳动,突然感觉肚子下坠的疼,一阵紧过一阵,经验告诉她,要生了,赶紧让人把她搀扶回家……经过好几个小时死去活来的折腾,随着哇哇的婴啼声,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出生了。
她,就是祝小雅。
祝小雅的父亲叫祝凤祥,母亲叫李锦华。
两人相差八岁,都是大字不识的庄稼人,祝凤祥在11岁的时候就在地主家做长工贴补家用,李锦华西岁就没妈,父亲续弦之后,她就帮继母带孩子,到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
祝凤祥和李锦华是在特殊年代成亲的,几斗粮食是最厚重的聘礼,也是李锦华一家人活命的粮。
那年,李锦华刚满17岁。
祝小雅是家里五个孩子中最小的,按说应该最受宠爱,但她却是最被忽略的那一个。
大姐是家中第一个来的孩子,父母很娇她;大哥是长子,祝小雅的父亲又是个重男轻女的人,最是惯着养;二哥和二姐在五个孩子中长得最好看,人见人夸,都是祝小雅父亲最可心的孩子,不分伯仲。
祝小雅本来就不在计划之内,是不得己才生的,因为没转好胎,下生时脚先露头,还差点因难产要了她母亲的命,那时候就叫“立马生”。
祝小雅小的时候不吃香,还因为在她身上的二姐祝小莲从小就羸弱多病,医生说这孩子不能生气,更不能让她哭,还必须得营养好,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要不然就很难活到十六岁。
所以家里有好吃的都给二姐吃,好衣服都给二姐穿,如果两个小姐妹玩玩吵架了,不用问青红皂白,挨骂的那个一定是祝小雅。
小雅不争吃不争穿,就是有时候爱争理。
她和家人们一样爱她柔弱的二姐,但她不能理解大人们的做法,她总觉得应该先问问为啥吵架,了解情况之后才能知道谁理谁非。
所以她就哭,就会喋喋不休的说,小雅从小伶牙俐齿,说的非常清楚明白,但没有人会认真听,她说话的频率太快了。
童年的祝小雅很听话,每次大人们上地里干活让她在家看家,她从来都不会擅离职守,无论小伙伴们咋召唤她都不走。
就在她家房后的杨树空里,栓根绳子打悠悠,而且脸一定是冲着前边的。
换了二哥或二姐看家的时候,一个会出去弹溜溜球、打尕,一个会出去跳皮筋、踢口袋。
父母回来的时候,要现找她们要钥匙,问她们咋不好好看家,二姐会说:“我离老远看着家呢,啥也丢不了”。
二哥就会说“烟囱看家,锁头把门”,这是她们妈妈在生产队“学大寨赶小乡”运动的歌咏比赛中唱的歌。
妈妈就会嘟囔着说:“你们俩大的都不如小孩,都让你爸惯坏了,还是我老闺女,看家巴巴的”。
童年的游戏很多,跳房、跳皮筋、踢口袋、踢毽子、歘嘎拉哈、丢手绢……童年的祝小雅,每天除了玩耍嬉戏,还有一点小操心,每年春季刮大风,别人都是喜欢在屋里待着避风,她总爱往屋外跑,看房盖上的草有没有被大风掀开;每年夏天看天空要下雨,她也赶紧看看酱缸盖有没有盖好。
她妈妈就说:“这孩子精心,长大会过日子。”
祝小雅的童年乐趣很多,比如和妈妈一起去亲戚家串门,能吃到很多在家里吃不到的好东西;比如和叔伯家的姐姐妹妹一起,为瘫痪在床的、全屯子最漂亮的小姑姑摘黑星星吃,为小姑姑采野花戴;比如和很多小伙伴一起,听他的爸爸和妈妈讲故事。
还有看她二哥画画、听她大姐读诗、采摘漂亮的小野花和小树叶,夹在她姐姐用过的旧书里。
童年的祝小雅也有烦恼,那就是每天都担心父母会离婚,怕她妈妈哪天就把她们丢下,让她变成没妈的孩子。
那时候祝小雅最怕的就是父母吵架,她经常在白天,看到她母亲一边哭着一边撕扯,给他父亲辛辛苦苦做的衣服,到了半夜再悄悄起来,在昏暗灯光下一针一线的再缝好,等早上起来又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不懂得她母亲既然那么觉得委屈,为什么只是哭只是骂,有时候甚至拿起绳子要上吊,却从来不说离婚。
祝小雅的童年,也有遗憾。
一个阴沉沉的日子,她父亲怒气冲冲的从外边回来,非常严肃的向全家人宣布一件事:以后祝家的人谁都不许和老陈家的人有任何来往,大人小孩都不许。
后来的几天里,她又在屯里听到大人们谈论一件她听不明白的事,她妈妈还特意告诉她,以后不要再与老陈家的春风玩,看你爸爸看见打你。
祝小雅不解的问妈妈:“为什么呢?
那天春风还帮我捉了蓝色翅膀的大蝴蝶呢!”
她妈妈说:“小孩子不要问那麽多,你听我的话不和他玩就行。”
此后,陈家的大儿子陈春风也再没有找祝小雅玩过。
她失去了一个乐意带她玩的大伙伴!
祝小雅的童年,还被强加过一个词——厉害。
大家都说祝小雅厉害,主要因为两件事。
第一件事,她竟然把比她大好几岁的孩子给打了,手上还挂了彩,还骂了她奶奶。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祝小雅的妈妈做活计的时候裁剪下几块小布片,给她们小姐俩每人缝了一个漂亮的花口袋。
她们拿出去显摆的时候,有个叫大翠的孩子硬说小莲的口袋是她丢的,非让小莲还给她,小莲不给,大翠就抢,小莲没抢过就哭了。
祝小雅当时正在和其他孩子玩,忽然听有人喊“小雅,你二姐让人打了”祝小雅赶紧跑过去跟大翠索要口袋,大翠不但不给还骂人,说本来就是她的,祝小雅就跟大翠打起来,具体咋打的谁也没看清,总之,祝小雅帮姐姐抢回了口袋,大翠的手背出血了。
第二天,祝小雅出去玩的时候,大翠的奶奶三老太在路上截住小雅说;“你这小X,咋这厉害,把我家孩子手给挠那样,有人养没人教育,明个要不好我就找你家去。”
小雅就说;“你这老X,活该!
谁让她抢我们口袋了,你家孩子才是有人养没人教育。”
三老太太就喊:“不得了了,这孩子连我都骂啊,我三老太太长这大岁数还没人敢骂过我呢,气死人了。”
于是,没等到明个,小雅当天就挨了她妈妈的笤帚疙瘩。
小雅挨打的时候,把小莲吓哭了,她妈妈才住手。
小莲跟她妈妈说了原委,妈妈说:“那句话是三老太的口头令,三老太平时骂她自己孩子也是那样骂,你不应该骂回去,毕竟她是长辈,还那么大年纪了。
小莲听妈妈这样说就更不明白了,那么大年纪的长辈不是更应该会做人才对吗?
咋还欺负小孩呢?
大人的逻辑,有时候真让她有些怀疑。
第二件事,是小雅与自家的亲叔叔顶嘴了,可她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错。
那时候小雅家和几个叔叔家经常在一起伺候庄稼,有一次在糜子地里拔大草的时候,小雅的叔叔们和小雅爸爸干活累了就坐一起休息,边抽烟边唠家长里短。
小叔叔正好坐在了小雅和其他几个小孩共同拔草那条垄的垄帮上,小雅拔到那的时候,见他们正坐那唠嗑就越过去,往前拔了。
小叔叔起身看到草,就说:“咋拔的这一块?
眼睛长哪去了?
这大草都撞眼睛上了都看不见瞎啊,这点活都干不好还能干点啥?”。
小雅回头跟叔叔说:“是你刚才坐***底下了,你坐那我咋拔?
不讲道理就知道骂人”。
叔叔说:“这孩子还敢跟我顶嘴,怨不得三老太说你不让号,长大没人敢要,嫁不出去呢。”
小雅就说:“嫁不出去拉倒,你这样的人都娶上媳妇了,我可不怕”。
于是,叔叔回家就气的胀肚了,小雅厉害的名声也家喻户晓了。
后来,正是这顶无形的“厉害”帽子,在祝小雅的婚姻中,微妙地束缚了她人性中一些本能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