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靠在马车内壁打盹，怀中的清霜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
他猛地睁眼，见她额角沁着冷汗，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脖颈的蛇纹又泛起青黑，像条被惊醒的毒蛇。
"水......" 她的嘴唇干裂，无意识地舔了舔，却蹭到沈砚衣襟上的血痂。
沈砚忙取过陶壶，用帕子蘸了水轻拭她的唇，指尖触到她颔下的细疤 —— 那是常年佩戴枷锁留下的印记，与他在刑部卷宗里见过的罪奴伤痕别无二致。
马车在驿站停下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沈砚抱清霜进了暖阁，火盆里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她身上的寒意。
他解开她的衣襟，查看昨日包扎的伤口：药粉混着血水凝结成痂，可周围皮肤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 是毒血未清的征兆。
"去采些雪见草，要长在背阴处的。
" 沈砚扯下外袍，只着白色中衣，袖口挽到肘弯，露出小臂上浅褐色的烫伤疤痕，"再烧些艾叶水，水温要刚好没过手腕。
" 车夫看着自家公子少见的慌乱模样，默默退下。
清霜在混沌中浮沉。
她看见母亲跪在冰凉的宫砖上，发间簪着的梅花步摇碎成齑粉，朱漆食盒里的燕窝粥还冒着热气。
"霜儿，记住这味道......" 母亲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下一刻，殿门轰然推开，金銮殿的烛火映着督主腰间的蛇形玉佩，灼得她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入目是沈砚放大的面容。
他正低头查看她的伤口，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锁骨，墨发垂落下来，扫过她胸前的残梅纹身。
清霜猛然惊觉自己的中衣己被解开，慌忙去扯被子，却牵动腹部伤口，疼得倒吸凉气。
"别动，毒血还没排净。
" 沈砚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衣传来，"你中了太医院的 寒蝉毒 ，若不及时清理，七日之后便会浑身结冰而死。
" 他说话时，指尖划过她脖颈的蛇纹，触感比寻常皮肤略凉，像块浸了水的软玉。
清霜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外袍上绣着梅花的男子，竟能一眼识破宫廷秘毒，还知道暗卫标记的来历。
她想推开他，手腕却被轻轻扣住 —— 他的拇指按在她寸关之间，正在替她诊脉。
"脉象沉细如丝，却带着金戈之气。
" 沈砚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你这双手，该是握剑多于握针的。
"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清霜后背绷紧 —— 自逃离皇宫后，还从未有人如此轻易看透她的身份。
暖阁里飘着草药的苦味。
沈砚将雪见草捣成泥敷在清霜伤口，纱布缠到第三圈时，她心口的残梅终于完全显露出来：五片花瓣缺了右瓣，花蕊处绣着极小的 "沈" 字，用的是江南绣娘特有的劈丝穿针技法。
他的手指陡然顿住。
母亲的鸳鸯帕上，也绣着这样半朵残梅，缺的正是右瓣 —— 那是沈家未出阁女子的闺中秘记。
十年前母亲咽气时，帕子上的血正好染红残梅的花蕊，如今清霜心口的纹身，竟与记忆中的图案分毫不差。
"这纹身......" 沈砚喉结滚动，"是何时有的？
" 清霜别过脸去，盯着窗纸上晃动的雪光："不记得了。
"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棱卡在沈砚喉间。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若见心口残梅者，必是沈家流落在外的血脉......"门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
车夫掀开棉帘，压低声音："公子，后方有五骑追来，马蹄铁上刻着官府暗纹。
" 沈砚眼神一凛，随手扯过狐裘盖在清霜身上："从密道走，去栖霞镇的沈家别庄。
" 他说话时，袖中滑出枚刻着云雷纹的令牌，正是清霜昨夜攥碎的半块碎瓷同款。
马车在山间小道疾驰，清霜靠在沈砚肩上，听着他心跳如鼓。
透过车帘缝隙，她看见追兵的灯笼在雪地里拉出长影，领头者腰间的蛇形玉佩明灭可见 —— 是督主身边的左护法，当年亲手给她烙下蛇纹印记的人。
"怕吗？
" 沈砚忽然开口，指尖抚过她攥紧的衣角。
清霜抬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在雪堆里濒死的时刻：这个男子像片孤舟，劈开风雪向她驶来，衣摆上落着的雪花，竟与母亲帕子上的梅花纹一模一样。
"他们要的是我。
" 她忽然伸手，扣住沈砚腰间的软剑，"你放我下车，他们不会为难商队。
" 沈砚冷笑一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沈家从不说 弃 字。
十年前父亲为护商队而死，如今我若弃你，有何颜面去见黄泉下的父母？
"他的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算盘磨出的，却比刀剑更让清霜心惊。
追兵的箭矢破空而来时，沈砚突然将她扑倒在马车底，羽箭擦着发梢掠过，在车辕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 是淬了火油的火箭，摆明了要将他们连人带车烧成灰烬。
寅时三刻，马车终于甩开追兵。
沈砚掀开窗帘，见前方山坳里亮着几点灯火，正是沈家别庄的暗号。
他低头看向清霜，却见她双目紧闭，唇角渗出黑血 —— 寒蝉毒发作了。
"撑住！
" 沈砚撕开车厢暗格，取出个小玉瓶，里面装着父亲临终前留给他的 "冰魄丹"，"这药能压毒三日，但之后......" 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清霜青紫的唇，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也是这样，唇色像被霜打过的梅花。
清霜在剧痛中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血脉："为何...... 救我？
" 沈砚看着她眼中的戒备与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