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躺在办公室的床上睡不着。
人们以前还说这地方的主要特点是干旱,雨比油还金贵呢,可这讨厌的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了还没个停的意思。
雨夜是这么宁静,静得叫人感到荒寂孤单。
雨夜又是这么骚乱,乱得叫人有点心神不安。
他怎么也睡不着。
于是就闭住眼,设法想别的事:烫热的阳光,缤纷的花朵,湖绿的草坪;大道上扬起的黄尘,满脸淌汗的马车夫,金黄的干草堆,蓝天上掠过的灰白的鸽群……他想用幻觉使自己的耳朵丧失功能,不要再听窗外秋雨拍打大地的声音,好让自己迷糊着进入梦乡。
但不能。
耳朵在淘气地逗弄着他,偏偏把他的神经拉回来,让他专心谛听外面雨点的各种奇妙的声音。
雨点的声音像一个有诱惑力的魔鬼发出的声响,紧紧地抓住他的听觉和注意力不放。
他索性以毒攻毒,干脆用欣赏的态度来感受他所讨厌的风雨声。
他把它想象成那些迷人的小夜曲,或者庞大的层次复杂的交响乐,企图在这种“陶醉”中入睡。
但他仍然睁大着眼睛睡不着。
“唉,这也许不能怪雨……”他想。
他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拉亮了灯,拿起一本《读者》杂志胡乱地翻了起来。
但他什么也没看进去。
耳朵不由自主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该死的耳朵!
耳朵里突然传来一声开门的吱呀声。
他知道,这是隔壁武丽丽房间的开门声!
她也没有入睡吗?
看看墙上的时钟也不过十点多一点,对于初秋来说这也不算太晚,不过这几天下雨,学校不上夜自习,放学比平时早了点。
放学后除去批改那几十本作业外,就是同住学校的几个老师在一起东南西北的海聊一通。
因为今天雨天都回到各自的宿舍去了,没有来一起凑热闹。
正在明海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的时候,隔壁又传来更大的关门声,铛、铛的声音使他的心绪更加的烦乱,这是怎么了。
明海决定过去看看,于是三把两把穿好衣服,跳下床,从枕头边摸出手电筒,风风火火打开了门,来到了院子里。
他看到武丽丽正在用脚使劲地推着自己办公室的门丽丽, 门怎么了?
“这个门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不知咋了,怎么也关不上了”“晚上休息,一个人,好把这门关好,可怎么也关不好了,我动静有点大了,影响你休息了,李老师,很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弄不了,说一声就行了吗,来,我看看”李明海把门拉开后,使劲地往回关,可总也关不紧,他索性把门大展开,看看门框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把门顶住了,这真让他猜对了,在门框的三角处有一小截铅笔顶在哪里,可能是白天学生进进出出,扔掉的铅笔卡在那里了,李明海顺手拿了出来,这次,门啪的一下关得严严实实的。
武丽丽一首站在旁边看着。
当看到门终于能关好了,笑着对明海说:李老师,我就没想到看看门框里,只是一个劲地往回关,再用劲还敢把门弄坏了。
回来坐会儿吧。
明海想:反正自己也睡不着,坐就坐会儿吧,但嘴里却极力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丽丽好像看出他的心思,说道:白天下雨,下午又没课,我睡到西点多才起来,现在一点也不想睡,别客气。
看到丽丽爽快和诚恳的样子。
明海说:好吧。
于是跟着丽丽走进她的宿舍,坐在了桌旁的凳子上,可能是两个人单独存在的原因,明海显得有点拘谨。
两只手局促地互相搓着。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武丽丽倒是很大方,她一边招呼明海坐下,一边用很快的速度给他冲了一杯滚烫的麦乳精,加了两大勺白糖,递到明海的跟前,说,“你先喝杯水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明海接过丽丽递来的水杯,微微摇了一下头。
这不是拒绝,而是一种内心的激动。
他很快低下头,吹着烫热的麦乳精,嘴唇在玻璃杯的边上飞快地转动着。
武丽丽一边看着明海,一边说:李老师,班里王立发这个孩子,学习老是不上心,课堂上还和别的同学说话,作业也不交,真是个问题学生。
一谈起学生,明海的话就多起来,是啊,王立发这个孩子刚开学的时候还行,但自从期中考试以后就不再学习了,他的家离这较远,家长也联系不上,他的家是哪里的?
丽丽问,是二连沟的,二连沟的,我姑姑就是哪儿的,下个星期正好我表哥结婚,我顺便去打问打问。
行,行,那就麻烦你了,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也该去家访,家访,好好地和他的家长谈谈,明海略带歉意地说。
你看,李老师,我们带一个班,王立发也是我的学生,我也有责任管理这个孩子,还这么客气干吗。
明海看到丽丽这样的热情,接着说,你去了以后好好地了解了解这个孩子的家庭情况,如果是经济原因,可以申请学校减免他的一部分学费。
可不能让他辍学了。
另外,上次学校开会你也听到了,今年要严格控制学生的流失,还要和班级的年终考核挂钩,所以我们尽量不要流失学生,实在不能念的也就怨不着我们了。
还有期中考试我班的成绩也不如一班,还需加把劲,争取在期末超过一班。
我们今年来到中学,成绩上可不能有较大的闪失。
明海的话让武丽丽心中感到极大的力量。
刚来中学能有这样的搭档确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武丽丽又要给他冲麦乳精,他摆摆手拒绝了,并且很快站起来,准备起身。
“李老师!
以后班里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你尽管说”她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热情地对明海说道。
明海嗯了一声,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说:“好。
我一定说,他在出门的时候,回过头和善地对她笑了笑——这是比语言更深沉的一种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