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有条人工修整的笔首道路,左侧不远处矗立着数丈高的大型建筑,而楚元霸却将风雷二人关在右侧不远处的小屋里。
小屋逼仄,仅有一扇铁窗、一扇铁门,中央摆着张桌子,两根蜡烛正熊熊燃烧。
夜幕西合,烛光却将屋内照得透亮。
铁窗铁门皆落了锁,门外有三个劫修看守。
风雷与楚亦樱各自蜷在角落,彼此对视良久,最终还是楚亦樱先开了口。
“少侠你太傻了,根本没必要来送死。”
“叫我风雷便好。
你怎知我们一定会死?”
风雷面上挂着笑,那笑容里不见绝望,唯有灼灼希望。
“我们逃不出去的,楚元霸是两仪境的天赐者。”
风雷仍笑着:“你不也是天赐者么?
为何要怕他?”
楚亦樱道:“我只是太极境,虽说只比两仪境低一个境界,实力却有天壤之别。
何况我的第一技能是圣手回春决,主要用来治疗,并不擅长打斗。”
风雷虽不全懂她的解释,却也明白她是天赐者,而自己不是。
婆婆只教过他《易经》《六柱》《奇门》,教会他如何奔跑,却没让他成为天赐者。
眼下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逃出去。
风雷环顾屋内,缓步走到铁门前:“这门你能破坏吗?”
楚亦樱苦笑着摇头:“木门或许还能试试,可这是铁门……”风雷道:“我一首以为天赐者都能飞天遁地,没想到……”未等他说完,楚亦樱便抢白道:“天赐者种类繁多,我这圣手回春诀在太极境只能治病疗伤。
换作旁人,或许能破坏这铁门。
话说回来,你体内毫无易气,为何脚力如此之强?
难不成是江湖轻功?”
风雷急忙将手指按在唇上,低声道:“小点声!
别让外面的劫修听见,否则更跑不掉了。”
楚亦樱似是意识到什么,忙不迭点头,眼中也泛起希望:“我这圣手回春诀能恢复体力,只要我在你身边,你一口气跑到毛山村都不成问题。
不必担心体力耗尽。”
风雷闻言大喜,若真是如此,二人逃生的希望便大增。
他低声道:“如今只能碰运气了。
若有人从外面进来,且不是楚元霸,我便背着你冲出去,你可得抱紧我。”
楚亦樱想到要再被这男子背在肩上,脸颊不由得一热,可转念想到楚元霸,心又沉了下去:“也只能靠运气了。
楚元霸是两仪境,有两个先天技能、一个后天技能。
看他的速度,其中必有提速的能力,即便你会轻功,恐怕也逃不出他的追捕。”
“先天技能?
后天技能?”
风雷面露困惑。
楚亦樱沉吟片刻,思索着如何解释:“这是天赐者的能力,每提升一个境界,便能习得一个先天技能。”
风雷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我能成为天赐者吗?”
“这我不清楚,得两仪境天赐者帮你测灵根。
世上近半数人都有灵根,可拥有灵根未必是好事。”
楚亦樱神情复杂。
“未必是好事?”
风雷不解,“有灵根就能成为天赐者、拥有异能,怎会不好?”
“若没有修行家族庇护,有灵根便会被军队抓去强行服兵役。
上了战场,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风雷想起师傅曾提过此事,从前乞讨时他们也刻意躲着官兵。
他似是懂了,点头又问:“这楚元霸为何抓你?
你们有仇?”
楚亦樱叹气道:“毛山村没人不认识他。
他母亲本是本村楚姓族人,却与龙姓男子私奔生下他。
楚龙两族通婚犯了族规,他父母被我父亲与龙家族长赐死,他却逃了出来,后来在峥嵘山占山为王,聚拢甸城一带的天赐者混混做了劫修。”
“天赐者混混?”
“与街头混混无异,不过他们是天赐者,靠打家劫舍为生。”
风雷道:“这么说,这劫修窝里全是天赐者?”
“是。
楚元霸的峥嵘寨只收天赐者。”
风雷又问:“官府为何不剿灭他们?”
“你也看到门口的幻阵了,那阵能阻拦外人进入,却不妨碍里面的人出去。
也不知楚元霸从哪弄来的阵法,甸城没哪个天赐者能破。
再者,他们虽打家劫舍,却向来留人活路,恶行未到伤天害理的地步。”
“只抢东西不杀人,倒比有些恶霸强些。
可抢东西仍是恶行,官府总该管管。”
“如今官府既要抵御异人的入侵,又要清剿乾坤会,哪有闲心管劫修?”
“异人?
乾坤会?”
风雷又闻新名词,方知山外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你方才说毛山村楚龙两族不能通婚,与外村人通婚可允许?”
楚亦樱正要开口,只听“嘭”的一声,铁门从外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瘦高男子。
此人一身黑衣,面容丑陋,嘴角挂着淫邪的笑。
虽说男子生得狰狞,可风雷与楚亦樱借着烛光看清来人并非楚元霸,眼中不由得燃起希望——逃生的机会,来了。
瘦高男子周身酒气熏人,脚步却沉稳异常,显然意识清醒。
他倚在门框上,目光黏在楚亦樱身上,淫笑开口:“小娘子,反正你难逃一死,临死前不如让大爷我乐呵乐呵?”
楚亦樱脸色骤白,往墙角缩去。
风雷却屏息凝视对方指尖的颤抖频率,余光扫过铁门上的锈蚀纹路——这是发动突袭的最佳角度。
男子步步逼近,靴底碾碎烛火旁的甲虫。
楚亦樱退无可退,后背抵着潮湿的石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风雷测算着距离,突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是恐惧,而是猎杀前的兴奋。
“差点忘了你这小子。”
男子骤然转身,袖口甩出的匕首擦着风雷耳畔钉入木板,刀柄震颤声惊飞窗外夜枭。
风雷瞳孔微缩,看见刀刃上凝结的淡青色易气——这是天赐者特有的能量波动。
“老实待着,”男子舔了舔嘴唇,“大爷今儿心情好,赏你看场活春宫。”
他解开腰间铃铛,铜铃碰撞声里混着令人作呕的吞咽声。
风雷盯着男子后颈跳动的血管,估算着从拔取匕首到刺穿咽喉的时间。
当对方扑向楚亦樱的瞬间,他己闪电般握住刀柄,易气在匕首表面擦出青焰。
“噗嗤——”刀刃没入肾脏的闷响混着女子的惊叫。
男子瞪大双眼,喉间涌出血沫,手指徒劳地抓向风雷咽喉,却触到对方眼底的冰寒。
这双眼睛不像初次杀人,倒像淬过千百次血的刀刃。
“抱紧我!”
风雷扯断男子腰间的铃铛绳,铜铃落地声中捞起楚亦樱。
她腰间的温软触感让他指尖微颤,三息后,门外传来酒瓶碎裂的声响。
两名劫修正捧着酒坛对饮,酒液顺着胡须滴在衣襟上。
风雷掠过他们身侧时,听见其中一人含混的笑骂:“这小子背个娘们能跑多远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们看见月光下掠过的残影,快得像道黑色闪电。
楚亦樱将掌心贴在风雷后心,圣手回春诀的暖流传导进他肌理。
她嗅到对方衣襟上的艾草香,混着新鲜血味,突然想起毛山村的猎人们常说:真正的猎手从不依靠易气,他们的武器是心跳与呼吸。
“往左!”
她在颠簸中抬头,看见峥嵘寨大门的幻阵泛起涟漪,“走西侧密道,那里的幻阵节点三天前被我动过手脚!”
风雷闻言急转,靴底擦过青石板迸出火花,怀中的女子突然将脸埋进他肩窝,温热的呼吸烫得他锁骨发麻。
身后传来喧嚣的警铃,却被甩得越来越远。
风雷望着山下翻涌的雾海,第一次觉得奔跑如此轻盈——不是因为天赐者的能量,而是因为怀中女子发间的皂角香,像极了婆婆生前煮的艾草茶。
“你杀他时……”楚亦樱的声音混着风声,“手法很利落。”
风雷盯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鬼火,想起七岁那年在乱葬岗剥狼皮的夜。
月光下,他的影子与怀中女子的影子交叠成剑,劈开了嵘峥山千年不变的夜雾。
“有时候杀人不是选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心跳,“是活下去的本能。”
怀中的女子轻轻颤抖,却将他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