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何琼天生记忆力超群,都过了一年多了。
三岁的她,竟然还能清楚地记得周岐脑袋微微低下,嘴巴轻抿,用眼角扫了她一眼,他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嫌弃。
这让一向认为自己很漂亮、很可爱、很聪明的何琼很愤怒,这个愤怒一不小心记到现在。
夏天的日头热乎乎的,照的何琼的小圆脸红扑扑的。
此时她正蹲在青云寺大殿前的一棵垂柳下面,仰着头看着天上风筝。
这是一只蝴蝶风筝,头是大红色,身子是大片的粉色,一双超大的翅膀是黄色,尾巴则是绿色。
何琼虽然还只有三岁半,但是己经有自己的审美了。
她觉得这个风筝实在太扎眼了,不是那么的好看,但是她不敢说。
因为这是他大哥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做出来的,大哥把风筝交给她的时候,还一脸又骄傲又愧疚的对她说:“小妹,等过几天清明节学里休沐,大哥再带你去放风筝。
这次你先跟祖母她们去吧,好好爱护这只风筝,你看它多好看呀,大哥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
何琼并不会放风筝,她腿短手小个子不高,放风筝怕是会被风筝带着飞到天上去。
何琼是跟着祖母母亲来寺庙进香的,但是祖母不愿意她跟着进去,就让大哥做了只风筝哄她玩。
她双手托腮,无聊的蹲在大殿外看着松园放风筝。
是真的很无聊,松园是她的侍女,才比她大五岁,力气小又没做过这个,笨拙的跑了两圈,风筝才飘飘荡荡的飞向半空,但是不管松园怎么扯线,风筝始终飞不高,摇摇晃晃的只围着面前这棵柳树打转。
“松园,你小心点,别把风筝放树上去啦,咱们可不会爬树!”
何琼忍不住担心地喊道。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放了吧,奴婢真的不会放风筝。”
“啊!
这、这怎么办呀?”
松园说着就去拽风筝线,手一抖,风筝随着一股风就偏离了方向,挂在了柳树枝丫上。
何琼看了一眼高高的树枝,不觉得自己能够爬上去把风筝摘下来。
她轻轻叹了一声,让松园看着风筝,自己跑进青云寺的后院去找祖母。
本来她是想跟着祖母和娘亲见识一下的,可是她们不让她跟着进去,说她年纪太小不适合去礼佛参拜。
可是她知道,祖母不是来拜佛的,而是被她吓坏了,特意来找智仁大师解惑的。
昨日家里人一起坐着喝茶聊天,她和祖母一人拿着一块桃花酥吃着,娘亲笑着说起她六个月大的时候刚会坐,就能一把抢过哥哥手里的桃花酥塞进嘴里,吓得大家冷汗首冒。
何琼想了想,摇了摇头,“娘亲,你说错了,是栗子酥,不是桃花酥。”
厅堂里顿时一静,何太太有些不解,轻轻地问了一句:“胜蓝,你说什么栗子酥?”
“我说大哥手里拿的是栗子酥,我抢的是栗子酥,不是桃花酥,桃花酥在娘你的手里。”
何琼奶声奶气地回道。
何县令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何嘉坐首了身体,何老夫人忍不住细细的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何太太扑过去抱住何琼,轻轻抚顺了她翘起来的一撮头发,望着她的头顶发愣。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何嘉想了想,轻咳了一声,语气温柔的冲着妹妹,“胜蓝,除了这个,你还记得其他的事吗?”
何琼歪着头想了想,一副很疑惑的样子,她不懂哥哥为什么这么问她,“我都记得啊。”
“那你记得你打碎了爹的茶杯,还爬过来要帮爹捡地上的碎瓷片吗?”
何嘉似乎是怕妹妹想不起来,说的特别详细。
“娘亲抱着我,爹爹拿个红茶杯逗我玩,我抢过来没拿住就掉地上碎了,娘亲把我放地毯上,去和爹爹收拾,我要去帮忙还被爹爹骂了,我很委屈就揪了一把爹爹的胡子。”
何琼像是怕大家想起不起来似的,说的比何嘉还要细致。
西人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一个三岁的小孩竟然能记得自己五六个月大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
胜蓝是家中的宝贝,聪明伶俐又懂事,却从来没人发现她记性这么好。
要知道,女孩子在世上生存本就不易,太聪明的女孩子更容易招惹麻烦。
何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胜蓝,你跟爹说说,你是记得几个重要的事情,还是发生的所有事都记得?”
何琼见大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点不解,又有点害怕的小声嘀咕:“祖母给我戴上长命锁,夸我眼睛大像娘,又说我嘴巴跟爹小时一个样,又问大哥喜不喜欢妹妹,还说我将来肯定好看,能嫁个好人家...”整个厅堂就只剩何琼的小嘴巴巴地说个不停,说到一岁抓周的时候,忍不住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温水,瞧了瞧呆愣愣的西个人,又继续仰着头,边回忆边嘀咕,“祖母说我拿了毛笔,将来一定是个才女,大哥问娘,妹妹右手拿着木剑,将来莫不是个女将军?
爹就哈哈笑...”“行了,别说了。”
何老夫人终于打断了何琼的喋喋不休。
她看了一眼儿媳,示意她带着何琼出去玩会,剩下他们三个人讨论一下这件事。
讨论的结果就是,何家的三代女人一齐去寺庙烧香,祈求佛祖保佑何琼一生顺遂,再找智仁大师解惑,看何琼这超凡的记性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老夫人想私下里和大师求教,就让何琼留在大殿外面等着,带着何太太去了大殿后面的禅房。
等何琼找过来的时候,智仁大师己经听何老夫人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何老夫人盯着大师的脸看了又看,只见他捻须微笑,沉思不语。
何太太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开口道,“大师,您看这。。。”
何太太微微停顿了话头,思考了一下才继续道:“敢问大师,不知这对于小女胜蓝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好事,她将来如何自处,若是坏事,又该如何化解?”
婆媳两人眼巴巴的盯着智仁大师的脸色,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智仁大师面色如常,目光却不由瞟向窗外,看着前面蹦跶着小短腿跑过来的小女孩。
智仁大师见过何家婆媳很多次,每逢初一十五两人都会来烧香拜佛,有时也会替何县令捐些香油钱,祈求佛祖保佑他不会被罢官免职。
来的次数多了,智仁大师自是晓得,何家的小女儿在家中很是受宠,她是婆媳俩在佛祖跟前念叨次数最多的人,连何家最出息的长子都得退到一边。
莫非是因此在佛祖那里挂了名号,得了这么一个福缘?
当然了,这样的揣测智仁大师自然不会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