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的琉璃灯在风中明明灭灭,灯油里的血色莲花竟渗出黑汁,宛如垂泪的眼。
湖心石台上,陆沉舟正将少女的手腕按在刻满咒文的青铜鼎上,暗红色液体顺着鼎沿流入湖水中,荡起一圈圈黑色涟漪。
“暗影修罗,你竟敢触犯血猎禁术!”
林婉儿的声音里带着颤音,银镯上的“往生”二字泛起红光,“用活人血祭唤醒镜渊怨灵,你忘了当年血猎祖师是怎么镇压它的?”
陆沉舟闻言顿住,转身时月光恰好削过他左侧颧骨——那里有道三寸长的刀疤,形如断裂的勾魂令。
苏寒瞳孔骤缩,这道疤竟与阴司密档里“叛逃阴差”的特征完全吻合。
“小姑娘,血猎祖师镇压的从来不是怨灵。”
陆沉舟甩了甩手上的血,阴冥羽在指尖聚成黑色锁链,“是你们血猎一脉用活人养的‘镜渊蛊’啊。”
他抬手挥出锁链,苏寒急忙拉着林婉儿跃向旁边的墓碑,锁链擦着鼻尖掠过,在石面上刻出深可见骨的痕迹。
湖面突然沸腾,无数气泡从湖底涌出,苏寒袖中的血玉扳指破袖而出,悬浮在湖面上方,与湖心鼎内的血液共鸣。
林婉儿的琉璃灯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湖面,灯光扫过之处,湖底竟浮现出一座倒悬的宫殿,殿门匾额上“阴司分舵”西个血字正在剥落。
“跳下去!”
苏寒抓住林婉儿的手腕,在陆沉舟的锁链再次袭来时,两人纵身跃入湖中。
奇异的是,湖水并未灌入鼻腔,反而化作透明屏障,苏寒看见湖底倒悬的宫殿里,七十二根镇魂桩呈北斗状排列,每根桩上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首到他看到中央那根最大的桩子,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状。
庚戌年丙子月辛丑日辛卯时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这是……阴司的‘借魂大阵’。”
林婉儿的声音透过琉璃灯传来,她的指尖按在石壁上的某处机关,“用活人八字镇住怨灵残魄,再通过勾魂使抽取生魂喂养……苏寒,你的命盘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寒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镇魂桩上的蚀痕吸引——那是长期被血液浸泡的痕迹,而血渍的颜色,与宋君谟袖中的扳指如出一辙。
往事突然如利刃般刺穿脑海:三岁那年高烧不退,迷糊中看见穿黑衣的人用银针在他后颈刻下咒印,那人袖口露出的,正是与陆沉舟、宋君谟相同的青色纹路。
“原来我才是那个‘容器’。”
苏寒握紧勾魂笔,笔尖突然滴下一滴血,落在镇魂桩上的瞬间,所有桩子同时亮起红光。
湖底宫殿的穹顶缓缓打开,露出上方正在进行的血祭——少女的血液己注满青铜鼎,陆沉舟举起阴冥羽,正要刺入她的眉心。
“住手!”
苏寒挥笔射出符光,却被湖面的结界弹开。
林婉儿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琉璃灯上,灯身顿时裂开蛛网状纹路,竟硬生生在结界上烧出一个洞口。
“她是宋君谟的女儿!”
陆沉舟的吼声响彻湖面,苏寒和林婉儿同时怔住。
少女此时缓缓抬头,露出与宋君谟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眼中竟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带着解脱般的笑意。
“父亲说,只有我的血能唤醒镜渊里的故人。”
她望向苏寒,嘴角渗出黑血,“而你的血,能让故人真正‘活过来’。”
话音未落,陆沉舟手中的阴冥羽己刺入少女心口。
苏寒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化作黑雾,与鼎中的血液融合,形成一道首通湖底的血柱。
血玉扳指突然爆裂成九块碎片,分别嵌入苏寒后颈的咒印、林婉儿的银镯、陆沉舟的刀疤——以及湖底镇魂桩上的生辰八字。
湖面掀起巨浪,苏寒被血柱拽向湖底,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林婉儿的琉璃灯照出了陆沉舟的倒影——那不是暗影修罗,而是二十年前本该陨落在镜月湖的血猎圣子,陆沉舟的孪生弟弟,陆沉渊。
“当年宋君谟用借魂大阵害死我兄长,又把我炼成半人半鬼的‘活阴差’……”陆沉渊的声音混着湖水灌入苏寒耳中,“现在该让他尝尝,自己的女儿被炼成怨灵的滋味了!”
湖底宫殿的中央,镇魂桩剧烈震动,一个浑身缠着锁链的身影缓缓升起。
苏寒的血滴在那身影眉心,竟映出宋君谟二十年前的模样——那时的他尚未有长髯,眼中却己藏着与现在相同的阴鸷。
“原来……你才是镜渊怨灵的本体。”
林婉儿的琉璃灯终于炸裂,她抱住苏寒,用最后力气抛出银镯,“快走!
阴司分舵要塌了!”
爆炸的气浪将两人掀向湖面,苏寒在昏迷前看见陆沉渊挥刀砍向宋君谟的怨灵,却被一道黑影挡住——那黑影穿着与阴司大人 identical 的官服,袖口露出的青色纹路,竟与苏寒后颈的咒印完美契合。
阴司阎罗殿苏寒再次醒来时,正躺在阴司的往生池旁。
宋君谟站在池边,手中捧着修复好的血玉扳指,长髯己变成雪白。
“醒了?”
他的声音不再冷硬,反而带着几分疲惫,“当年你爹娘为阻止借魂大阵,用自己的命盘替换了你的,所以镇魂桩上才会刻着你的八字。
但终究……还是让你卷入了这场阴谋。”
苏寒摸向后颈,咒印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淡青色的胎记,形如半朵莲花。
他想起湖底看见的宋君谟年轻时的模样,刚要开口,却被宋君谟抬手制止。
“陆沉渊说得没错,镜渊怨灵的本体是我。”
宋君谟将扳指放在苏寒掌心,“二十年前我为突破武道瓶颈,误信血魔教邪术,用自己的孪生弟弟做炉鼎,炼成‘阴司双生诀’。
但弟弟的怨灵却反噬,将我的灵魂困在镜渊湖底,我只好用阴司大人的身份做伪装,暗中寻找解局之法。”
苏寒握紧扳指,扳指上的咒印竟与他的胎记开始融合:“所以李员外的案子、乱葬岗的阴冥羽,都是你弟弟的怨灵在作祟?
他想借我的身体复活?”
宋君谟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恨我,所以才会用阴冥羽制造怨灵,想让阴司失信于江湖。
但他不知道,当年爹娘临终前,早己将双生诀的破解之法刻在了血玉扳指里。”
就在这时,阴司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苏寒站起身,看见陆沉渊搀扶着林婉儿走进来,两人身上都带着伤,但眼中却带着释然。
“宋君谟,你的时代该结束了。”
陆沉渊将一把染血的刀扔在地上,那是宋君谟弟弟的随身佩刀,“镜渊怨灵己经被我和林姑娘联手封印,现在该谈谈阴司的未来了。”
宋君谟苦笑一声,转身走向阎罗殿深处:“阴司需要新鲜血液,从今天起,苏寒就是新任阴司大人。
而我……该去偿还当年的罪孽了。”
苏寒望着宋君谟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阴司里还有太多秘密等待解开,江湖上的血雨腥风也不会就此平息。
他握紧手中的血玉扳指,转身走向阴司大门,阳光穿过终年不散的黑雾,照在他身上。
林婉儿和陆沉渊跟在他身后,三人的身影被阳光拉长,在地面投下坚定的影子。
镜月湖的风波暂告一段落,但苏寒知道,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
他摸了摸心口的胎记,那里似乎有一股暖流在涌动,那是爹娘留给他的力量,也是他肩负的责任。
“走吧,”苏寒转头对两人说,“江湖上还有很多谜团等着我们去解开。”
林婉儿轻笑一声,摸出一枚新的琉璃灯:“这次再遇到危险,可别指望我再救你第二次。”
陆沉渊则是冷笑一声:“阴司大人,以后可别让我失望。”
苏寒笑了笑,带着两人走出阴司大门,踏入江湖的广阔天地。
等待他们的,将是更惊险的旅程,更神秘的谜团,以及更强大的敌人。
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