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倒映出她身上不合时宜的旧风衣——那是顾沉舟去年随手扔给她的,此刻被她剪去了品牌标签,内衬里缝着从别墅偷带出来的财务报表复印件。
“下一位,苏晚。”
主考官是个戴珍珠耳钉的中年女人,简历扫到一半时突然抬眼:“你没有正规设计院校的学历?”
“我在唐人街卖过三年画,给米其林餐厅画过菜单,也给百老汇剧组做过舞台布景。”
苏晚将平板电脑推过去,屏幕上闪过她熬夜赶制的系列设计稿——以“破碎”为主题的珠宝,用扭曲的银线模拟淤青,碎钻镶嵌成泪痕形状。
会议室突然响起敲门声。
助理捧着托盘进来,咖啡杯放在苏晚面前时,她瞥见托盘底部的LOGO——正是顾氏集团旗下的奢侈品品牌。
“抱歉,这题我们需要即兴创作。”
主考官推来一块黑色绒布,里面包着断齿的梳子、褪色的珍珠项链、碎裂的相框玻璃,“用这些元素,三十分钟内设计出一个首饰系列。”
分针跳过十五格时,苏晚扯下脖子上的银镯子。
那是顾沉舟送的第一件礼物,内圈刻着的“沉舟侧畔”被她用指甲刮得模糊。
她将镯子掰成扭曲的船锚形状,用热熔胶固定在相框玻璃碎片上,碎钻嵌入梳子断齿间,像凝固的血珠。
“系列名《废墟玫瑰》。”
她将作品推向前方,玻璃碎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破碎不是终点,是重生的棱镜。”
主考官的瞳孔微微收缩。
苏晚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戒指,内侧刻着极小的“SU”——与她父亲失踪前寄来的最后一封信邮票图案一模一样。
面试结束时,助理突然塞给她一张纸条,匆匆离开。
展开后是潦草的字迹:今晚八点,布鲁克林码头仓库,带U盘。
暴雨在黄昏时倾盆而下。
苏晚攥着防狼喷雾躲在集装箱后,听见顾沉舟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苏晚,别闹了,跟我回去。”
他身后站着两个保镖,西装下隐约可见枪套。
苏晚摸出手机,屏幕上跳着未读消息,是面试时那位主考官发来的:我们查过,你父亲的失踪与顾氏有关。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沉舟走近两步,雨伞边缘的水珠砸在她脚边,“你以为凭你这点小聪明,能斗得过顾家?”
苏晚突然笑了,将U盘抛向空中。
顾沉舟本能去接,却在触到的瞬间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存储设备,而是个微型定位器。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脸色大变,伸手去抓她手腕:“你疯了?!”
“七年前你教我的。”
她侧身避开,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水花,“坏人永远比好人更怕光。”
集装箱顶忽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苏晚抬头,看见顾母举着望远镜冷笑,脚边散落着她当年被撕碎的录取通知书残片——原来他们早就知道她会来,所谓“面试”不过是引蛇出洞的陷阱。
“抓住她!”
顾母的尖叫混着雨声,“把那个贱丫头的手给我打断——”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大门被撞开。
头戴安全帽的工人举着摄像机冲进来,胸前挂着“华尔街日报”的工作证。
苏晚摸出藏在衣领的录音笔,里面清晰记录着顾氏父子转移资产的对话。
顾沉舟的脸在闪光灯下瞬间惨白。
苏晚转身跑向雨幕,听见他在身后怒吼:“苏晚,你以为离开我能活过三天?!”
雨水顺着睫毛滴落,她摸出面试时主考官给的名片,背面写着:苏明薇,苏氏集团海外事业部总监。
这个名字突然撞开记忆——父亲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里,曾哽咽着说:“晚晚,去找你姑姑……”手机在此时响起,陌生号码传来一段录音。
熟悉的男声带着电流杂音:“顾氏的‘永夜’项目……码头集装箱里装的是……”话未说完便被切断。
苏晚浑身发冷,想起今早在面试间看到的顾氏奢侈品LOGO,正是一朵黑色玫瑰——与父亲寄来的邮票图案完全一致。
暴雨中,她摸出藏在鞋底的备用手机,给苏明薇发消息:我要加入苏氏,不是设计师,是你们的手术刀。
远处的警笛声逼近。
苏晚踩过顾沉舟掉落的袖扣,金属徽章在积水里映出扭曲的脸。
她终于明白,七年前那场“拯救”从来不是偶然——而是一张网,将她父亲的秘密、顾家的罪孽,连同她的人生,一起困在血色玫瑰的荆棘里。
雨幕中,一辆黑色轿车在她面前急刹。
车窗摇下,苏明薇递来一条毛巾,无名指的素圈戒指在闪电中闪过冷光:“上车,我们聊聊‘永夜’项目。”
苏晚坐进后座,后视镜里映出自己的脸——蝴蝶胎记在雨水冲刷下泛着淡红,像即将破茧的蝶。
她握紧拳头,掌心躺着从顾沉舟袖扣上掰下的黑玫瑰徽章,尖锐的金属刺扎进皮肤,渗出一滴血珠。
这一次,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她要做刺破夜幕的荆棘,让藏在黑暗里的脏东西,全都暴露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