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雨夜奇遇
她咬碎第三颗薄荷糖,看着窗外飘起的细雨,突然想起母亲发来的短信:“小满,今天是你爸忌日,回家吃饭吗?”
键盘上的字母在视线里渐渐重影,十二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清晰:父亲蹲在玄关换鞋,Promise牌皮鞋擦得锃亮,口袋里露出半截烟盒。
“爸爸去买包烟就回来,”他揉乱她的头发,“晚上带你去吃肯德基。”
那时的梧桐巷还没有被拆迁,贩卖机旁的槐树会落白色的花,母亲站在门口喊她回家吃饭,声音里带着桂花糕的甜香。
可父亲再也没回来,便利店的监控显示他拐进巷子后消失,只留下母亲抱着日历本,在每个12月31日画满红圈。
“叮——”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主管发来消息:“方案漏洞太多,重做。”
林小满猛地合上电脑,抓起外套冲进雨里。
写字楼对面的便利店亮着暖光,玻璃门旁的阴影里,一台锈迹斑斑的贩卖机静静伫立,顶部的“后悔药”三个字忽明忽暗,像濒死之人的喘息。
“欢迎选购。”
沙哑的机械音让她脊背发凉。
贩卖机的价目表上,“错过末班地铁”标价5元,“没给母亲打电话”赫然标着“无价”。
她摸出包里的硬币,金属触感让掌心发汗——那是母亲总放在钱包夹层的纪念币,正面刻着“勿念”,背面是2003年的年号。
硬币滚入投币口的瞬间,贩卖机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她接过草莓味软糖,包装上的小字突然发出荧光:“回溯时间将产生平行宇宙,每次使用消耗对应记忆。”
“什么鬼?”
软糖入口即化,甜得发苦。
林小满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视线开始旋转,再次睁眼时,她正站在地铁站台,电子屏显示“末班车进站倒计时1分钟”。
“请乘客有序排队……”她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零七分,与二十分钟前的“现在”重叠。
地铁门打开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母亲穿着十年前的格子外套,正对着贩卖机发呆,手里攥着那枚纪念币。
“妈?”
母亲转身,鬓角的白发在路灯下刺目:“小满?
你怎么在这?
不是说加班吗?”
林小满盯着母亲手里的硬币,想起父亲失踪那晚,母亲也是这样站在巷口,怀里抱着给父亲织到一半的围巾。
“妈,你想买什么?”
她伸手触碰贩卖机,金属表面传来异样的温热,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跳动。
“没什么。”
母亲慌忙把硬币塞回口袋,“快上车吧,别错过地铁。”
地铁门关闭的瞬间,林小满看见母亲投进硬币,贩卖机吐出一盒软糖。
她想冲出去,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撕开包装,软糖入口的刹那,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身体里抽离。
回到家己是凌晨西点,林小满在床头发现了那盒软糖。
包装上的“无价”二字泛着微光,她摸出手机想给母亲打电话,却发现通讯录里“妈妈”的备注变成了“李芳”——那是母亲的本名,父亲失踪后,她再没允许任何人这么叫她。
“叮铃铃——”电话突然响起,显示“未知号码”。
“小满,是你吗?”
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
林小满猛地站起,撞翻了床头柜上的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摇摇欲坠,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站在贩卖机前,父亲的手搭在她肩上,背景里的槐树开着白色的花,而贩卖机的价目表上只有“没给父亲打电话”的选项。
“爸?
你在哪?”
她声音发抖,“这十年你到底去哪了?”
电流声突然变大,父亲的声音变得模糊:“记住,无价软糖的代价是——”话未说完,电话断线。
林小满疯狂回拨,听筒里只有“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
她跌坐在地,看见相框背面写着行小字:“12月31日,梧桐巷7号。”
第二天是周六,林小满打车来到拆迁后的梧桐巷。
断壁残垣中,一台贩卖机孤零零立在原地,正是昨晚那台。
她摸出纪念币,硬币刚靠近投币口,机器突然启动,屏幕上浮现出父亲的全息投影。
“小满,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贩卖机己经选中了你。”
父亲穿着白大褂,眼角有她记忆里没有的皱纹,“后悔药的原理是通过量子纠缠回溯时间,但每次回溯都会产生平行宇宙,使用者的记忆会被随机覆盖。
你妈妈她……”投影突然雪花纷飞,父亲的脸变得扭曲:“无价软糖的代价是使用者最珍贵的记忆,我用自己的记忆换了她的健康,可现在她连你都不记得了……”画面消失前,他扔出枚银色钥匙:“去阁楼,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林小满攥着钥匙冲进老房子,阁楼的灰尘里躺着父亲的工具箱。
箱底的日记本早己泛黄,1999年的第一篇日记写着:“阿芳怀孕了,我要给孩子最好的生活,也许后悔药能实现这个愿望。”
翻到2003年12月31日,字迹被水渍晕染:“今天小满问我什么时候带她去游乐园,我骗她说等发明成功就去。
但我发现了可怕的事——无价软糖需要用使用者的寿命兑换,阿芳的癌症根本没治好,我只是让她忘记了病痛。
我不能让她们母女成为时间的祭品,只能选择消失在所有平行宇宙里。”
“啪嗒。”
日记本掉在地上,林小满想起母亲最近总对着镜子发呆,把“梳子”叫成“牙刷”,却能准确说出她十二岁时的所有喜好。
她跌跌撞撞跑向母亲家,推开门时,老人正对着全家福抹眼泪,相框里父亲的脸被划得模糊。
“妈,你还记得爸爸吗?”
她轻声问。
母亲转头,眼神空洞:“爸爸?
是电视剧里的角色吗?”
林小满感觉心脏被攥紧,她掏出包里的无价软糖,包装上的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母爱永恒”。
当她把软糖递给母亲时,老人突然笑了,笑容里有十二年前的温柔:“小满,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糖,对不对?
你说等长大了,要给妈妈买一屋子的草莓软糖。”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林小满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像极了父亲消失那晚的雨。
她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终于明白——母亲从未忘记,她只是用剩下的记忆,拼命抓住女儿最快乐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