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仔慵懒地翻了个身,发现被窝里空荡荡的,不见爸爸妈妈和外婆的身影。
只有从厨房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声,仿佛正在演奏一场欢快的交响曲。
而这三个小懒虫呢,则紧紧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谁都不愿意离开这个舒适的“安乐窝”。
突然,我想起昨天的那些可爱的猫屎果,便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来,三个懒虫又你一颗、我一颗地数着。
每数到一颗,就会听到一声清脆的“嘎嘣”声,那是我们咬开猫屎果外壳的声音。
没过多久,一阵诱人的香气飘进了房间。
原来是妈妈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粥走了进来。
她轻轻地掀开我们的被子一角,温柔地说道:“宝贝们,快起来喝粥啦,不然要凉咯。”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赖在被窝里不肯动弹,只是伸出小手接过妈妈递过来的勺子,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着话,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香甜可口的白米粥。
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都被一片洁白所覆盖。
这样寒冷的天气,就算起了床又能做些什么呢?
还不如待在暖和的被窝里,享受这份属于我们的快乐时光。
这里没有寒风的侵袭,没有冰冷的手脚,有的只是无尽的温馨与安宁。
“昨天晚上,你们是怎么过河的?
那么晚了,渡口还有人,大雪天的。
“外婆问妈妈。
“早就没人了。
我们好像是6点就到了渡口,渡口冇得人。
你女婿到处大喊大叫的,搞了个小时,那人就把船开过来了。”
妈妈说。
“这次你们到哪里去找你大兄弟了?”
外婆又问。
“跟嫩那说,嫩那也搞不清楚。
洪州,五六百里路。”
爸爸抢着说。
“下了几天的雪,你们这样走回来的?”
外婆吃惊的问道,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啊,找到大舅兄,回来身上分文无有了。
他又冇得钱给我们当路费,我们只有走回来了。
又碰上下大雪,冇得车。”
爸爸说。
“你们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外婆埋怨到。
“哼,带回来!
他不几悠哉。”
妈妈生气的说。
“屋里人都跟他着急,他一跑,什么事都不管,悠哉游哉。
回来搞么事?
外头舒服的很!”
“他在外头搞么事?
搞生意?”
“生意?
还死意哦。”
妈妈生气了,“说是搞生意,和隔壁湾的那个人一起,结果都赔了,现在冇得钱,冇得法,天天睡瞌睡。
还问我们有冇得钱给他翻本。”
“叫他跟我们一起回来,他不回来。
说要搞钱翻本。
我们也冇得法,就把我们带的钱给他了。
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会走五六百里走回来呢。”
爸爸说。
“哎,这个伢,不听话。
自己是个么料子,自己不晓得。
隔壁湾的那个人,又不是个么好东西!”
外婆也生气了。
“是啊,都不是好东西。”
妈妈补充到。
“我们也冇得法,花了我们一大笔钱,手上又分文无有了。
马上要过年了,伢们还冇得新衣服新孩子(鞋子),天晴了就要去卖谷卖米换钱。”
“把你们害到了!”
外婆说到。
一阵沉默,外婆碗里的粥也没喝,只顾正说着话呢,谁都没顾得上吃上一口,结果饭菜全都凉透了。
爸爸见状赶忙起身,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外婆碗里己经变凉的粥倒入自己碗中,紧接着又动作利落地给外婆重新盛上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并轻声说道:“妈,您快趁热吃吧。
就算再怎么着急上火也是没用的呀!
他都那么大个人了,咱们总不能真把他五花大绑地弄回来不是?
他之前可是亲口说了会在除夕前赶回家来一起过年的。
那就且看看他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按时归来吧。”
爸爸这番话犹如一阵春风吹过,瞬间在外婆那原本满是愁云惨雾的面庞上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喜悦之色。
然而,外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端起眼前这碗温度恰到好处、不热不凉的稀饭,两三口便风卷残云般地喝了个精光。
待喝完了粥后,外婆稍稍定了定神,然后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目光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似乎还沉浸在对亲人即将归家的期盼之中。
而此时屋内的气氛则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墙上挂钟发出的滴答声在不断回响着……问,“你晓得不晓得他们做什么生意?
赔了多少?”
“不晓得么生意,一哈说是大米生意,一哈说是草包生意,还一哈说要搞钱做枕木生意。
什么都想做,一样都搞不上抢(搞不好的意思)。”
妈妈说,“说是赔了1000多。”
(作者按:上个世纪***十年代,1000多是很大很大很大的数字)“他哪来的这么多钱赔?”
外婆很疑惑。
“冇得钱啊,跟隔壁湾里那个人借,跟高利贷借啊。”
“借了还的起?”
“不晓得。”
妈妈说,“等他回来了,嫩那问他,看他怎么还。”
“他还说的好,让我们帮他还。”
爸爸补充到。
“把我们杀了卖了都没这些钱哦!”
又是一阵沉默,外婆的碗里己经结了一层冰。
外婆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把冰拔到了地上。
外面的雪己经没下了,好像看见太阳了。
的确是太阳出开来,懒洋洋的,光线很微弱,照在洁白的雪上,还不是那么刺眼。
这个时候,村里开始热闹起来了。
人们三三两两开始走出屋子,有搬凳子的,有提烘炉的,穿着军大衣,带着棉手套,全副武装。
小孩子们呢,这么厚的雪,加上太阳,都会出来打雪仗,堆雪人了。
这么好的太阳,都想来晒晒太阳,毕竟好几天没看看太阳了。
现在有太阳,谁都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因为不晓得什么时候太阳就看不见了。
发仔透过窗户看见太阳出来了,听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他也从被窝里跳出来,穿好衣服,也加入了打雪仗,堆雪人的队伍。
不一会,哥哥,姐姐也全副武装的加入了队伍。
又是打雪仗,又是堆雪人,又是玩滑雪,整个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的村子,成了儿童的乐园。
不一会儿,孩童们个个都满脸通红,小手也是通红。
还有几个穿开裆裤的更小的小家伙们,***也被冻得通红。
“翠菊,你怎么不给你伢穿更裤裆(意思是不是开裆裤)?
伢的***都冻的通红,小鸡鸡都冻掉了!”
一个妇女责问这孩子的妈妈。
“不给他穿,一穿上,他一急,来不及就屙尿,尿裤子里。
岁裤(棉裤)洗了干不了。
干脆不给他穿,就穿开裆裤。”
孩子她妈说。
“***冻的通红,小心长冻疮。”
又一个妇女说。
“不得长,去年也是开裆裤,冇长。”
孩子他妈笑着说。
其实,孩子们就是这样,不怕冷,就怕没乐趣。
冻点***也不怕。
寒冷的冬天,太阳总是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样,说消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不,才短短两个小时不到,中午一点的时候,原本还高悬天空给人们带来些许温暖和光明的太阳,居然又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刚刚还在雪地里尽情玩耍、欢声笑语不断的孩子们,此刻也只能意犹未尽地各自回家去寻找自己的妈妈。
这一回去啊,可有不少孩子要遭殃了,因为他们在外面疯玩一通后,身上的衣服几乎没有一处是干爽的。
棉裤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腿上;棉鞋里也能倒出水来,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响;棉衣更是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再看看小手,早己被冻得通红,像一根根小胡萝卜似的。
就连***也没能幸免,被冻得发紫,摸上去冰凉冰凉的。
而这些孩子挨打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有的是因为把新做的棉衣弄脏弄破了,有的则是因为不听家长的话,偷偷跑出去玩耍。
不过,发仔三兄妹倒是幸运一些,虽然免不了被外婆狠狠训斥一顿,但好在有外婆护着,总算是逃过了皮肉之苦。
然而,对于她们来说,被骂一顿早就成了家常便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