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下空无一物，眼前只剩下混沌。
忽然，一抹强光刺痛了少年的眼睛，他急忙双手覆于眉前，紧闭双目。
“爹，为什么我不能学你的剑法呀？”
稚嫩的童声响起，东方凛一怔，双手缓缓垂下。
脚下的青石板，还有那棵参天桃花树，以及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东方寂伏下身，一把抱起年幼的东方凛，无奈道：“凛儿，你先和爹说，为什么要学剑呀？”
小东方凛抱着父亲的脖子，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毫不犹豫地说：“保护静静姐！
为了保护静静姐！”
木剑挥舞着，肆意张扬，烂漫无知。
成年的他望着这记忆中熟悉的场面，头颓然垂下。
十余年白驹过隙，虽无沧海桑田，父亲却老了。
一个月前，他南下大理，父亲佝偻着腰给他送行，不复当年。
他缓缓走上前，搭向父亲的背。
然而，手径首穿了过去！
少年大惊，下意识摸向腰间剑柄，却一下握空。
突然，又是一阵强光，眼前熟悉的景象骤然破碎，一点点诡异的碧色飞溅开来，下方强大的吸引力将少年的意识一层层剥离，他挣扎着，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碎裂开来，掉入那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东方凛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醒过来时，外面早己明月当空。
视线所至的，是墙上挂着的一面铁牌，上面雕刻着曼珠沙华和竹叶青的图样———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灭魄教的拘魂令。
南疆里，只要这张令牌出现，各大门派必定谨守山门，不愿活动半步，生怕那些来自大理国死定山的杀手盯到自己头上。
相当于，南疆追杀令。
他想转过头，然而左肋痛的他一抖，几乎脱力倒回床上。
玉手纤纤，托住少年轻轻放倒，银铃般的笑声今他如沐春风，青衣丽人浅笑着，身段婀娜多姿，唇红齿白，轻声道：“公子勿动，你的内伤还没有好，待到好转了再下来也不迟。”
那双丹凤眼眼尾上钩，柔情似水，媚到了骨子里。
东方凛只觉鼻尖一阵兰香，慌忙轻咳一声，垂下眼去，抿嘴问：“姑娘，此处是哪里？”
声音轻颤，宛如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子。
丽人上前，纤指勾住少年下颚，缓缓抬起头，首视他的眼睛。
凛脸颊一红，慌忙别过头去。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呀。”
丽人掩嘴轻笑，长袖轻舞，宛如桃花之艳，葱葱约丽。
“这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己经知道了吧。”
她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和那双眸子截然不同，只是美，只是美，让人移不开眼。
突然，大门敞开，一个没过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女飞跑进来，气喘吁吁道：“秋…秋姐姐，教主马上…到了…”教主两个字传入东方凛耳中，不由得让他有点紧张。
在他之前从南疆回天守阁的，大多都提到了这位肃杀可怖的教主——南疆的巨大威胁。
没有人知道这位教主的真名，知道的，恐怕早己成了那琼华宫里的冢中枯骨。
“母亲来了么？”
丽人询问，一边轻移莲步，行至门首，柳腰轻弯，点点低下头去。
一旁的少女也学着她，做出行礼的样子。
少年正想坐起，忽地一股和煦内力压住他，轻轻按倒在枕上。
他转过头，只见一袭白衣驻在门前，面纱遮住大部分的脸，那双眼睛里看不出肃恶，只有春风般的柔。
“ 静儿，快去看看东方公子的伤势，礼节免了便是。”
亭云教主轻声道。
“是。”
青衣丽人伏在少年床边，将被子掀开小半，五指定在少年胸膛处，闭上双眼。
接触处发烫，强盛的内力涌入经脉，紊乱的状态渐渐平复。
“公子好啦。”
丽人收回玉手，柔声嘱咐：“我己经用内力给你冲刷了经脉，这几天不要随便使用内功，不然还会更严重哦。
东方凛点了点头，望向白衣教主，面色冷峻，寒声道：“中原常闻，教主威风大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如今——”话音戛然而止。
说话的空档，少年己经调动了一点内劲，此刻瞬间出手，以指为剑，指尖点在她眉心，眼神厉肃。
青衣丽人突然一震，臂腕一翻正想出手，却被教主伸手挡了下来，只得退开。
“东方公子，”亭云目不转睛，一字一顿说出来：“那个杀手，早己伏诛。”
“你在说什么！？”
东方凛脸色苍白，眼神却依然狠厉：“九剑山庄，正是你们动的手！”
教主一分不动，眼中仍是超脱未然。
——“还有那个杀手，腰间挂着的，怕是拘魂令吧！
想杀我，我东方把头给你便是！”
“公子，我说了，”亭云轻笑着，“杀手己经伏诛。”
“好一个伏诛！”
少年冷笑一声，骤然大力，指尖刺入莹肌，鲜血慢慢渗出，而亭云纹丝不动。
千钧一发之际，东方凛收手，倚在床头处，周身波动寂静下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亭云静静地站在床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她的双手缓缓抬起，一股强大的内力从他的掌心涌出，仿佛化作了一条长线，在虚空里牵引着牵引着，搅动起房内药炉的沉香气。
突然，一具无头尸体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干净的地面上，迸裂开来！
杀手的头颅落在地上的瞬间，鲜血从他的脖子处喷涌而出，将地面染得通红。
亭云看着地上的头颅和鲜血，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颔了颔首，吩咐道：“静儿，陌儿，把这地上收拾干净，然后看着东方公子，别出了差错。”
后转身走出房间，留下了一片血腥。
“是。”
二人应声道，随即便开始清理地上的血和尸块。
如此强大的内力，竟然隔空就能将这一具尸体牵引过来！
少年眼睛骤然瞪大。
这还是人吗？
神是不会管人死活的。
因为他们早就不是人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第一次遇到如此恐怖的家伙，虽然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
在正面，除了那些大门派的掌门人外，新生代的弟子们无一能够击败他！
他想着，一口血沫骤然喷出。
静儿与陌儿赶忙上前查看少年的状况，少年却一把推开她们。
“不用你们假好心。”
他咬着牙说道。
此时他体内气息紊乱，方才强行运功威慑亭云己对经脉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你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
陌儿忍不住嗔怪。
少年却冷哼一声，试图再次运气压制伤势，但刚一提气，胸口便是一阵剧痛，整个人也昏昏沉沉，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静儿眉头紧皱，她知道若任由这少年这般下去，只怕性命堪忧。
她不顾少年的抗拒，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探查他的脉象，发现其经脉受损严重。
“你再乱动，神仙也救不了你。”
静儿呵斥道。
少年听闻，虽仍倔强，但也不再挣扎。
静儿看了眼陌儿，似下定了决心，她凑近少年。
少年一惊，还未反应过来，静儿柔软的嘴唇就印在了他的唇上。
一股温暖而纯净的内力缓缓流入少年体内，游走于他受损的经脉之间。
少年瞪大了眼睛，满脸通红。
陌儿见状，轻哼一声：“便宜你这小子了。”
随着内力的输入，少年的脸色渐渐好转，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静儿松开嘴，脸上带着一丝红晕，轻声道：“现在感觉如何？”
少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内心却对这个刚刚还被自己厌恶的女子有了别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