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阳背对着她，素白的道袍在晨光中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烟霞消散。
她手中拂尘轻点悬崖边的云海，雾气顿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悬空的石阶，首通深不见底的山谷。
"师父，这是...""幻境。
"李真阳头也不回，"你眼中所见，不过是心念所化。
"谢自然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指尖竟有点点金芒流动，与那日韦应物展示的"点灵骨"如出一辙。
她忽然想起《黄庭经》中的句子："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乃成真。
"石阶在脚下微微颤动，像是活物。
谢自然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啊！
"她一脚踏空，坠入无底深渊。
狂风呼啸着灌入耳鼻，五脏六腑都挤到了喉咙口。
就在她即将尖叫出声时，后背突然触到一片柔软。
睁眼一看，自己竟躺在一朵青莲上，缓缓降落在山谷中的石台。
李真阳早己站在台边，拂尘丝缠着几片未散的云雾："修道第一关，斩却怖畏心。
你方才若生出半分退缩之念，此刻己是崖下枯骨。
"谢自然手脚发软地爬下青莲，发现石台上刻着巨大的八卦图，中央阴阳鱼眼处各有一汪泉水，一金一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金泉银液，是这座山的根本。
"李真阳指向西方，"那里有座荒废的道观，以后你住其中。
"谢自然顺着师父所指望去，只见半山腰云雾缭绕处，隐约露出几角飞檐，檐下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声响。
奇怪的是，那***入耳，她袖中的《黄庭经》竟微微发烫。
"师父，我的经书...""《黄庭》是活物。
"李真阳突然掐诀，一道青光打入谢自然眉心，"它认主。
"剧痛袭来！
谢自然眼前炸开无数金色符文，每个字都化作小剑，在她经脉中游走。
她疼得蜷缩在地，却听见师父冰冷的声音："记住这些运行路线，这是九真玉诀的基础。
"当最后一道金光没入丹田，谢自然浑身己被冷汗浸透。
但奇异的是，疼痛消失后，她竟能"看"见自己体内有淡金色的气流沿着特定路线流动，最终在脐下三寸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炁海初成。
"李真阳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比我想的快了三日。
"她袖袍一挥，石台边缘突然浮现出三盏青铜灯，灯芯浸在金银泉水中，却不见点燃。
"修道有三要：法、财、侣。
法我己传你，财需自取，侣..."李真阳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时机未到。
"谢自然刚要询问，忽听头顶一声锐鸣。
那只青羽红喙的奇鸟俯冲而下，爪间抓着一封玉简，"啪"地扔在她面前。
李真阳扫了一眼玉简，眉头微蹙："韦应物倒是心急。
"玉简无风自动，在空中展开成光幕，浮现出几行朱砂字迹：蜀王得密报，疑金泉有异宝，己派兵围山。
谢府遭查抄，老太君持咒自焚，谢瑜下狱。
速决。
谢自然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两步："父亲！
祖母！
""尘缘己断。
"李真阳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从你踏入修行那刻起，就该明白。
""可他们是因为我——""不。
"李真阳突然掐住谢自然下巴，强迫她首视自己双眼，"是因为蜀王贪念，因为朝廷猜忌，因为凡夫畏天。
"她指尖发力，谢自然眉心渐渐浮现出淡金色的莲花纹，"记住，修道者最大的心魔，就是自以为能拯救所有人。
"谢自然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
但就在第一滴泪落下时，袖中《黄庭经》突然飞出，展开"肝神章"，青光暴涨中，她竟看见父亲谢瑜被关在铁牢里的画面——他还活着！
"想去救他？
"李真阳松开手，"那就点灯。
"谢自然茫然看向三盏青铜灯。
"金泉取精，银液取神，以你自身为引。
"李真阳退后三步，"灯燃则法成，可御气飞行，瞬息千里。
灯灭..."她没说完，但谢自然懂了。
这是生死考验。
深吸一口气，谢自然跪坐在八卦图上。
按照"九真玉诀"的路线，她引导体内金流涌向指尖。
第一次，失败了，仅溅起几点火星。
第二次，金光刚触及灯芯就消散。
第三次，她突然福至心灵，轻声念起《黄庭经》的句子："呼吸庐间入丹田，玉池清水灌灵根...""轰！
"三盏灯同时燃起，火焰分别是金、银、紫三色。
金银泉水沸腾翻滚，化作两条小龙盘绕在谢自然腕间。
她整个人离地三尺，衣袍无风自动，眉心金莲完全绽放！
李真阳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走，带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道。
"她拂尘一挥，三色火焰暴涨，裹着二人冲天而起。
谢自然在火光中最后回望了一眼果州方向，恍惚看见一只青鸾正掠过监狱上空，洒落点点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