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着咖啡的手一抖,滚烫的液体溅到手背,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但这点疼,
远比不上眼前这场混乱带来的冲击。会议室里,气压低得能冻死人。长桌尽头,周砚白,
我们那位以冷血无情著称的年轻总裁,正把一份企划书狠狠摔在桌面上。
“这就是你们熬了三个通宵做出来的垃圾?拿回去重做!做不好,整个部门都给我滚蛋!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得在座所有高管面无人色。没人敢吭声。
就在这时——“砰!”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被一股蛮力撞开,
两个小小的、穿着同款背带裤的身影炮弹一样冲了进来。
后面追着两个面如土色的保安:“周总!对不起!
我们拦不住……”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被彻底打破。所有人都傻了,包括周砚白。他拧着眉,
看着那两个小豆丁目标明确地、哒哒哒地朝他奔过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粉雕玉琢,
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小男孩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周砚白那条笔挺昂贵的西裤腿,
仰着小脸,脆生生地喊:“爸爸!”小女孩没抱腿,她站在一步远的地方,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满屋子惊愕的大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然后,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稳稳地指向我,声音又甜又亮:“妈妈!
”轰——我感觉自己脑子里像被扔了一颗炸弹。咖啡杯终于彻底拿不稳,
“啪嚓”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和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整个会议室,几十双眼睛,
瞬间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震惊、探究、难以置信、看好戏……各种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周砚白的视线,也终于从那两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孩子身上移开,缓缓地、沉沉地落在我脸上。
他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带着审视和……一丝冰冷的怀疑。我张了张嘴,
喉咙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是林晚,周砚白的首席秘书,跟了他三年,兢兢业业,
恪守本分。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孩子?还是两个?还管周砚白叫……爸爸?“林秘书,
”周砚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低头看了看还抱着他腿不放的小男孩,又抬眼看我,
“解释一下?”我头皮发麻,感觉百口莫辩:“周总,我……我不认识他们……”“妈妈!
”小女孩像是被我否认的话伤到了,小嘴一瘪,眼眶瞬间就红了,像只被抛弃的小兔子,
迈着小短腿就朝我跑过来。她跑得太急,差点被地上的咖啡渍滑倒。我的心猛地一揪,
身体比脑子快,下意识就蹲下去接住了她软乎乎的小身子。
一股淡淡的、属于小孩子的奶香味钻入鼻腔。她立刻伸出小胳膊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把小脸埋在我颈窝里,带着哭腔:“妈妈不要安安了吗?”那个叫安安的小男孩见状,
也松开了周砚白的腿,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胳膊,仰着脸,大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妈妈,
宁宁乖,妈妈别不要我们……”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挂在我身上,哭得可怜兮兮。
我僵在原地,抱也不是,推也不是。周砚白看着我们,眉峰拧得更紧,眼神深得像潭水。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孩子的抽泣声,还有几十号人努力屏住的呼吸声。
这绝对是周砚白接手集团以来,开过的最荒诞、最失控的一场会议。“散会。
”周砚白终于开口,声音冷硬。高管们如蒙大赦,一个个低着头,
脚步飞快却又极力克制着不发出声音地溜了出去,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引火烧身。
保安也识相地关上了门。偌大的会议室,瞬间只剩下我,周砚白,
和两个挂在我身上、渐渐止住哭声、正用好奇又依赖的大眼睛偷偷打量周砚白的孩子。
空气凝滞。“林晚,”周砚白一步步走过来,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
发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
“现在,没有外人了。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扫了一眼我怀里紧紧搂着我脖子的小女孩安安,
又看了看抱着我胳膊、像个小树袋熊一样的男孩宁宁。“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试图把安安稍微放下来一点,可她搂得更紧了,小身体依赖地贴着我,“周总,我发誓,
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孩子!”“爸爸!”宁宁突然松开我的胳膊,
转身又抱住了周砚白的腿,仰着小脸,满是孺慕,“你是宁宁的爸爸!妈妈说爸爸很高很帅,
像大英雄!”周砚白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低头看着腿边这个缩小版的、眉眼间确实与他有几分神似的男孩,眼神复杂难辨。
安安也怯生生地从我颈窝里抬起头,小声地附和:“嗯,爸爸是大英雄。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荒谬感排山倒海。周砚白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林晚,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立刻,马上。”“周总,
我……”“叮铃铃——”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像救命稻草。
我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差点把安安摔了。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我像抓住浮木一样接起:“喂?”“林晚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却带着一丝焦急的中年女声,“我是春田花花幼儿园的赵园长。
”幼儿园?我心头一跳。“赵园长?您找我有什么事?”我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是这样的,林小姐,”赵园长的语气充满歉意和无奈,“我们刚刚发现,
周予安和周予宁小朋友不见了!他们留了张字条,说……说要去找爸爸和妈妈。”周予安?
周予宁?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和抱着周砚白腿的小男孩。安安?宁宁?“园长,您是说,
他们自己跑出来的?来找……爸爸妈妈?”我的声音有点发颤。“是的!真是抱歉,
是我们看护疏忽!请问,您和……周先生在一起吗?
字条上写着爸爸在砚白集团……”赵园长急得快哭了,“孩子那么小,
万一出点事……”“他们现在在我这里。”我打断她,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很安全。
”“谢天谢地!”赵园长大大松了口气,“林小姐,麻烦您先照顾一下安安和宁宁,
我马上通知他们……呃,他们的紧急联系人,立刻赶过去接他们!”紧急联系人?
不是父母吗?我还想问清楚,那头已经急匆匆挂了电话。“幼儿园?”周砚白一直听着,
脸色沉得能滴水,“他们叫什么?”我放下手机,看着眼前两张写满无辜和期待的小脸,
艰难地吐出两个名字:“周予安,周予宁。”周砚白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盯着宁宁那张和他有五六分相似的小脸,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周。他们都姓周。
“爸爸,宁宁饿。”宁宁摇了摇周砚白的裤腿,可怜巴巴地说。
安安也在我怀里小小声地咕哝:“安安也饿……”这从天而降的混乱,像一场荒诞剧。而我,
莫名其妙成了女主角之一。周砚白最终没再追问。他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含义复杂,有怀疑,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风暴?他打了个电话,
简短地吩咐:“张秘书,立刻去楼下儿童餐厅打包两份……不,
三份适合四五岁孩子吃的营养餐,送到我办公室。再买点牛奶。”然后,他弯腰,
动作有些生硬地,把还抱着他腿的宁宁……抱了起来。宁宁似乎愣了一下,
随即小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立刻伸出小胳膊搂住了周砚白的脖子,
亲昵地把小脸贴在他昂贵的西装领口蹭了蹭。周砚白身体又是一僵,但没推开。他抱着宁宁,
又看了一眼我怀里的安安,语气不容置疑:“带上她,跟我去办公室。”总裁办公室里,
气压依旧很低,但多了一丝诡异。巨大的落地窗前,
周予安安安和周予宁宁宁并排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满了精致的儿童餐点。两个孩子吃得小嘴油光光的,显然饿坏了。
安安很乖,小口小口地吃。宁宁则有点狼吞虎咽,腮帮子鼓鼓的。
周砚白靠在他宽大的办公桌边,双臂环胸,沉默地看着他们。他的目光,
大部分时间落在宁宁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
我则如坐针毡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好吃吗?
”周砚白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好吃!谢谢爸爸!”宁宁立刻抬头,
笑得见牙不见眼。安安也用力地点点小脑袋,小声说:“好吃。”周砚白没回应他们的称呼,
转而问道:“谁告诉你们,我是爸爸?她,”他指了我一下,“是妈妈?
”宁宁咽下嘴里的食物,大眼睛亮晶晶的:“是照片!妈妈有爸爸的照片!”照片?
我心头猛地一跳。我哪来周砚白的照片?除了工作合影……安安放下小勺子,
很认真地补充:“妈妈睡觉的时候,看着照片,会哭。
”我瞬间感觉周砚白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脸上,带着强烈的质疑。“什么照片?
”周砚白追问,声音低沉。宁宁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就是爸爸穿黑衣服的照片!
在……在一个框框里的!”黑衣服?框框?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
快得抓不住。周砚白显然也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我的眼神更加锐利。
“那你们妈妈呢?”周砚白换了个问题,语气放缓了些,“你们的亲生妈妈,叫什么名字?
她在哪里?”这个问题一出,刚才还吃得欢快的两个孩子,动作同时停了下来。安安低下头,
小手揪着自己的背带裤带子。宁宁嘴里的食物也不嚼了,大眼睛里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蒙上了一层水雾。“妈妈……”宁宁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妈妈说……妈妈去天上了……变成星星了……”安安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
啪嗒啪嗒掉在餐盒里,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看向我,
带着浓重的鼻音:“妈妈……你是干妈妈……干妈妈也是妈妈……”干妈妈?!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脑子里所有的迷雾!照片!黑衣服!框框!干妈妈!一个名字,
带着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冲口而出:“苏蔓?!”这个名字喊出来的瞬间,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周砚白猛地站直了身体,脸色剧变,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被触及逆鳞的冰冷怒意。安安和宁宁听到这个名字,
哭得更凶了。“妈妈……呜呜……蔓蔓妈妈……”蔓蔓妈妈!苏蔓!真的是她!我的好闺蜜,
我唯一的朋友,五年前突然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说要去追求自由和爱情,
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音讯全无!我找了她很久,后来绝望地以为她真的狠心抛下一切走了。
她……她竟然生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周砚白?!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我,
让我头晕目眩。周砚白几步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骨头生疼。“林晚!”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冰渣,“你认识苏蔓?你跟她什么关系?这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眼睛通红,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剧烈情绪,
痛苦、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脆弱?“苏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忍着痛,
艰难地说,“五年前,她……她不告而别……”“朋友?”周砚白冷笑一声,
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好一个朋友!她知道你在我的公司?她知道你在我身边待了三年?
!她让你来的?她让你带着她的孩子,来找我?!”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像甩开什么脏东西。
我踉跄了一下,看着他那充满恨意和怀疑的眼神,心沉到了谷底。“我没有!”我大声反驳,
胸口因为激动剧烈起伏,“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安安和宁宁的存在!
更不知道他们和你有关系!苏蔓消失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那他们为什么叫你妈妈?
为什么说你有我的照片?!”周砚白厉声质问,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我不知道!
”我也急了,指着哭得伤心欲绝的两个孩子,“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他们!
或者问那个该死的幼儿园!问他们的紧急联系人!而不是在这里质问我!
”我的失控让周砚白怔了一下,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烈。他闭了闭眼,
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狂怒稍稍压下去一些,但冰冷和怀疑丝毫未减。他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森寒:“张秘书,立刻联系春田花花幼儿园,
拿到周予安和周予宁所有监护人和紧急联系人的资料!立刻!马上!”挂了电话,
他走到沙发边。两个孩子被他刚才的暴怒吓到了,抱在一起,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
周砚白看着他们,尤其是宁宁那张酷似自己的脸,眼神复杂至极。他蹲下身,
尽量放缓了语气,但声音依旧干涩紧绷:“宁宁,安安,告诉……告诉我,
”他似乎难以启齿那个称呼,“你们的紧急联系人是谁?除了幼儿园的老师,还有谁?
”安安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声啜泣着,不敢说话。宁宁胆子大一点,
抽噎着说:“是……是陈奶奶。”“陈奶奶?”周砚白皱眉,“名字?
”宁宁摇摇头:“就是陈奶奶。”“电话呢?陈奶奶的电话号码?”两个孩子都茫然地摇头。
线索似乎又断了。就在这时,周砚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张秘书打回来的。
他立刻接起,按了免提。“周总,”张秘书的声音带着一丝异样,“查到了。
周予安和周予宁的监护人一栏,登记的是苏蔓女士的名字,但后面标注了……已故。
”“已故”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心上。周砚白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沙发靠背。
他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我捂住了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苏蔓……真的不在了?“紧急联系人有两个,”张秘书继续汇报,“第一位,是林晚小姐。
”我猛地抬头。周砚白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我。“第二位,”张秘书顿了顿,
“是一位姓陈的女士,登记的名字是陈芳,联系电话是……”张秘书报出了一串号码。
周砚白迅速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传来:“喂?
哪位?是不是有安安和宁宁的消息了?”“陈芳女士?”周砚白的声音异常沙哑,
“我是周砚白。周予安和周予宁现在在我这里,很安全。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抽泣:“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周先生!谢谢您!
谢谢您!孩子们……孩子们还好吗?”“他们没事。”周砚白深吸一口气,“陈女士,
我需要见你。现在。关于苏蔓,关于孩子,所有的一切。”“好!好!我就在市区,
我马上过去!马上!”陈芳迭声答应,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激动。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陷入死寂。周砚白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我看着他,看着旁边哭累了、依偎在一起睡着的两个孩子,
心里堵得难受。苏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小时后,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张秘书带着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朴素、面容慈祥却难掩憔悴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周先生!
林小姐!”陈芳一进门,目光就急切地搜寻,看到沙发上熟睡的安安和宁宁时,
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快步走过去,蹲在沙发边,颤抖着手轻轻抚摸两个孩子的小脸,
泣不成声。“陈阿姨……”我认出她来了,她是苏蔓老家的一位远房亲戚,
以前苏蔓带我去玩时见过几次,是个非常善良朴实的老人。陈芳抬起头,
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小晚……好孩子,
蔓蔓没看错你……”她又看向一直沉默地坐在阴影里的周砚白,眼神复杂,有敬畏,有悲伤,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周先生,”陈芳抹了把眼泪,努力平复情绪,
“蔓蔓……蔓蔓她临走前,把安安和宁宁托付给我,还有……还有一封信,是给您的。
”她从随身带着的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厚厚的、泛黄的信封,
双手递向周砚白。那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写着:砚白亲启。周砚白盯着那封信,
像盯着什么洪水猛兽。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
接过了那封承载着五年空白和生死离别的信。他拆信的动作很慢,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和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我屏住呼吸,看着周砚白。
他展开信纸,目光落在上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僵硬冰冷,
到难以置信的震动,再到无法抑制的痛苦……最后,
全部化为一片深沉的、浓得化不开的悲恸。他捏着信纸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手背上青筋暴起。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砸落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这个冷酷强势、仿佛永远不会有弱点的男人,哭了。陈芳别过脸去,无声地抹泪。
我的心揪成一团,苏蔓,你在信里到底说了什么?周砚白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向陈芳,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她什么时候……怎么走的?
岁没多久……是……是产后抑郁症……加上身体本来就垮了……撑不住了……”产后抑郁症!
我的眼泪也决堤了。苏蔓那么开朗爱笑的一个人……“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砚白低吼出声,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愤怒,“她怀孕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带着我的孩子消失五年!她……”“她不敢啊!周先生!
”陈芳哭着打断他,“蔓蔓那孩子……她心里苦啊!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您,她说您是天上云,
她是地上泥……她怕您知道孩子的事,会逼她打掉……她更怕……更怕您会为了责任娶她,
那不是她想要的……”“蠢!”周砚白一拳狠狠砸在沙发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痛苦地闭上眼,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她这个……蠢女人!”他猛地睁开眼,
看向沙发上熟睡的两个孩子,眼神里充满了迟来的、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父爱和愧疚。
“那她为什么……”他艰难地转向我,眼神依旧复杂,但之前的冰冷和怀疑淡去了许多,
“为什么让孩子们……叫林晚妈妈?”陈芳也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蔓蔓走之前,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还有……小晚你。”“我?”“嗯。”陈芳点头,
从布包里又拿出一个明显新一些的信封,递给我,“这是蔓蔓单独留给你的。
”我的手有些抖,接过了信封。上面写着:小晚亲启。我拆开信。
熟悉的、带着点俏皮的字迹映入眼帘:小晚: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猜,
我们那两个小捣蛋鬼,大概已经闹到你面前了吧?吐舌头别生气哦!对不起啦,
我的好姐妹,瞒了你这么久。我不是故意消失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面对所有人。我搞砸了,搞砸了自己的人生,还搞出了两个小生命。孩子爸爸是谁,
你肯定猜到了吧?是周砚白。那个我偷偷喜欢了好久好久,却从来不敢靠近的男人。
那一次……是个意外。一个对我来说,像美梦一样的意外。可梦醒了,我才发现,
我连站在他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他是那么耀眼,那么高高在上,
而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我怀了他的孩子,这像偷来的珍宝,我既欣喜若狂,
又恐惧万分。我怕他知道后,会厌恶我,会觉得我心机深沉。
我更怕……他会因为孩子而勉强自己接纳我。那不是爱,是施舍。我不要。所以,我逃了。
带着我的两个小秘密。小晚,我知道我自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可是,
我撑不下去了。生下安安和宁宁后,我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怎么也爬不出来。
我努力过的,真的。我想看着他们长大,想听他们叫我妈妈……可是,好难啊。
我唯一庆幸的,是在彻底崩溃前,找到了陈阿姨。她是个好人,愿意帮我照顾孩子们。小晚,
我的好姐妹。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找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现在,我把我的命根子,
安安和宁宁,托付给你了。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我真的……找不到更信任的人了。
你是除了我之外,唯一真心爱过他们的人别否认!每次视频看你逗他们玩,
你那眼神骗不了人!。孩子们也喜欢你,他们认得你的照片,我常给他们看。我说,
这是干妈妈,是妈妈最好的朋友,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干妈妈会像妈妈一样爱你们。
小晚,求求你,替我照顾他们。不要让他们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儿。至于孩子爸爸……随缘吧。
如果他知道了,如果他愿意认孩子,那是孩子们的福气。如果他不愿意……也请你,
别让孩子们知道太多,别让他们恨自己的爸爸。替我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爱你的,
蔓蔓泪水模糊了视线,信纸上的字迹氤氲成一团。原来那些照片,是苏蔓给孩子们看的。
原来那句“干妈妈”,是她留给我的身份和责任。我抬起头,泪眼朦胧中,
看到周砚白正看着我。他手里也捏着苏蔓的信,脸上的痛苦未消,但看向我的眼神,
不再有冰冷的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这时,沙发上的宁宁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陈芳,
软软地喊了一声:“奶奶……”然后又看到我和周砚白,小嘴一咧,
带着睡意咕哝:“爸爸……妈妈……”安安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
依赖地朝我伸出手:“妈妈……抱……”周砚白看着两个孩子,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东西。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走到沙发边,动作有些笨拙,
却异常轻柔地,将伸手要抱抱的安安,抱了起来。安安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适应了,
把小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周砚白抱着安安,又看向我,声音低沉而沙哑:“林晚,
先跟我回家。”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宣告。宣告着这场由两个孩子掀起的风暴,
才刚刚开始。宣告着我们之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双宝”和那份沉重的托付,
被彻底绑在了一起。周砚白的别墅,大得像迷宫,冷得像样板间。黑白灰的主色调,
纤尘不染,没有一丝烟火气,更没有一丝属于孩子的痕迹。
安安和宁宁显然被这巨大的、空荡荡的房子吓到了,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陈芳局促地站在门口,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张姨,”周砚白对着迎上来的、一脸惊愕的中年保姆吩咐,
“把三楼朝南的那两间客房收拾出来,布置成儿童房。立刻。
”他又看了一眼紧紧挨着我的两个孩子:“再去买些孩子需要的东西,衣服、玩具、绘本,
所有。”语气是不容置喙的果断。张姨惊讶地张大了嘴,看看周砚白,又看看我和孩子们,
最终什么也没问,应声去了。“陈阿姨,”周砚白转向陈芳,语气缓和了些,
“麻烦您也暂时住下,孩子们需要熟悉的人。”他顿了顿,补充道,
“工资我会按您之前的三倍支付。”陈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周先生,
照顾安安宁宁是我答应蔓蔓的,我……”“这是您应得的。”周砚白打断她,
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张姨会带您去房间。”陈芳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她才忐忑地跟着张姨走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周砚白,和两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空气有些凝滞。“坐。”周砚白指了指沙发,自己率先坐下,姿态依旧带着上位者的疏离,
但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疲惫。我带着孩子们在旁边的沙发坐下。安安和宁宁紧紧贴着我,
像两只受惊的小鹌鹑。周砚白看着他们,眼神复杂。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
然后才开口,声音低沉:“安安,宁宁。”两个孩子立刻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
“我是周砚白。”他报出自己的名字,像是在进行一场正式的谈判,“从血缘关系上来说,
我是你们的父亲。”他用了“血缘关系”和“父亲”这样正式而冰冷的词汇,
而不是“爸爸”。安安的小脸白了白。宁宁则有些茫然,似乎不太明白这两个词的含义。
“过去几年,我并不知道你们的存在。这是我和你们妈妈之间的问题。
”周砚白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现在我知道了,
我会承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你们可以住在这里,我会提供你们需要的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两个孩子身上洗得发白的背带裤,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至于称呼,
”他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我,“你们可以继续叫我爸爸,
或者……叫我周先生也可以。”宁宁立刻大声说:“爸爸!你是爸爸!
”安安也怯怯地小声跟着喊:“爸爸。”周砚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林晚,”他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苏蔓的信,你也看了。
她将孩子的监护权托付给你。”我的心提了起来。“但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在法律上,
我拥有第一监护权。”周砚白的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要把孩子带走?“不过,”他话锋一转,“孩子还小,突然更换环境,需要熟悉的人陪伴。
陈阿姨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他看着我,眼神深邃:“所以,我希望你能暂时留下,
以……‘干妈妈’的身份,协助照顾安安和宁宁,帮助他们适应这里的生活。
”他刻意加重了“干妈妈”三个字。“作为报酬,”他继续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像是在谈一份工作合同,“你的薪资,在原有基础上提升百分之五十。
工作时间……暂时不定,以孩子需求为准。别墅里有你的房间。”他提出的条件,
听起来很优渥,甚至有点过分优渥。但那种“雇佣”的口吻,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周总,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照顾安安和宁宁,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工作。
是因为苏蔓的托付,是因为……我爱他们。”我低头,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他们依赖地靠着我。“他们是蔓蔓留给这个世界最珍贵的礼物。我会留下,
直到他们真正适应,真正……不需要我的那一天。”我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周砚白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他沉默了几秒,
才淡淡开口:“随你。张姨会安排你的房间。”他站起身,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晚上有个跨国会议。张姨会准备晚餐。孩子的房间,”他指了指楼上,“在收拾好之前,
先跟你住。”说完,他不再看我们,径直走向书房。背影挺拔,
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就这样,我和安安、宁宁,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
住进了周砚白这个冰冷宫殿般的家。我的房间在二楼,隔壁就是书房。
两个孩子暂时和我睡一间。晚上,哄睡了因为白天惊吓而格外粘人的安安和宁宁,
我毫无睡意。别墅里静得可怕。我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路过书房时,发现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鬼使神差地,我停住了脚步。透过门缝,
我看到周砚白没有坐在他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他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