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碗阳春面
他紧紧抱着女儿，仿佛要将这五年的缺憾，这八千年的孤寂，全部揉进这个拥抱里。
一旁的夏清浅，看着这幅迟到了五年的画面，泪水无声滑落。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心中五味杂陈。
有怨，有恨，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与释然。
终究，诺诺有爸爸了。
“咳……”夏清浅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温情又伤感的氛围。
她擦干眼泪，恢复了一丝理智，走上前轻声道：“苏沐云，你的腿……”她的话提醒了苏沐云。
他缓缓松开怀抱，低头看着女儿那张仰起的小脸，小脸上满是纯粹的喜悦和依赖。
他心中一暖，用指腹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诺诺乖，爸爸的腿受了点伤，需要自己处理一下，你先和妈妈待一会儿，好吗？”
他的声音，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温柔。
“嗯！”
苏诺诺重重地点了点头，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从苏沐云的身上爬下来，小手却还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衣角，“爸爸，你要快点好起来，诺诺想让你举高高。”
“好，爸爸保证。”
苏沐云笑着承诺，这个承诺，比他对天道立下的任何誓言都要郑重。
他转向夏清浅，眼神真挚：“清浅，能……给我一点时间，一个小时就好。
我有些特殊的办法处理伤势，你不用担心。”
夏清浅看着他笃定的眼神，那不是逞强，而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自信。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你别乱动，我去给诺诺做点吃的。”
她牵着诺诺走进了小小的厨房，将空间留给了苏沐云。
客厅里只剩下苏沐云一人。
他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仙帝的沉静与威严。
他闭上眼，神念内视。
这具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灵根未开，经脉堵塞，气血虚浮，简首是一具不折不扣的凡俗废体。
左腿的腓骨断裂，若按凡俗医术，没有三五个月休想下地。
“若是在仙界，此等伤势，一念可愈。”
苏沐云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也罢。
便从这废体开始，重塑我万劫不灭之基！”
他摒除杂念，神魂深处，一部名为《玄天混沌决》的无上功法缓缓运转起来。
这是他前世纵横宇宙的根本，是首指神境的至高法门。
“混沌生一，一化万物。
这蔚蓝星虽灵气枯竭，但虚空之中，总有那么一丝游离的混沌之气……”他的神念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了整栋居民楼，并向外无限延伸。
他小心翼翼地，从空气中，从尘埃里，从光线中，剥离着那些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最本源的能量。
一丝，两丝，三丝……这些混沌之气，对于曾经的玄天仙帝来说，不值一提。
但对于此刻的他，却是续命的甘泉。
他引导着这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小心翼翼地汇入体内，按照《玄天混沌决》的路线，冲刷着堵塞的经脉。
“噗。”
他喉头一甜，一口暗红色的淤血被吐了出来，带着腥臭。
这是体内多年的沉珂与杂质。
淤血吐出，他顿时感觉身体一轻，原本虚浮的气血开始变得凝实。
他不敢耽搁，立刻引导着这股新生的、微弱的气流，涌向左腿的断骨处。
气流如温润的泉水，滋养着受损的骨骼与血肉。
断裂的骨茬处，传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肉眼可见的，他小腿上的红肿正在以一个极其缓慢但坚定的速度消退。
他没有能力瞬间修复断骨，但他可以利用这股力量，将断骨完美地接续归位，并激发这具身体最原始的自愈能力，让恢复速度提升百倍。
最多三天，他便能行动自如。
厨房里，传来了饭菜的香气。
夏清浅的手艺很好，但条件所限，她只能做最简单的东西。
一锅清水，一把挂面，几根青菜，最后卧了两个荷包蛋。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被端上了小小的饭桌。
一碗面里，卧着一个完整的、嫩黄的荷包蛋。
另一碗，只有几根青菜。
“诺诺，快来吃饭了。”
夏清浅柔声喊道。
“来啦！”
苏诺诺迈着小短腿跑到桌边，看着自己碗里漂亮的荷包蛋，开心地笑了。
可她马上又看到了妈妈碗里的清汤寡水，还有沙发上正在“休息”的爸爸。
她的大眼睛转了转，用小勺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荷包蛋分成了两半。
然后她端着自己的小碗，一步一晃地走到沙发边。
“爸爸，吃。”
她举起小碗，将那半个荷包蛋递到苏沐云嘴边，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妈妈说，吃了蛋蛋，身体才能好得快。”
苏沐云缓缓睁开眼，疗伤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看着眼前这半个颤巍巍的荷包蛋，看着女儿清澈的眼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击中了。
他张开嘴，将那半个蛋和几根面条吃了下去。
很香，很暖。
是他八千年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谢谢诺诺，真好吃。”
得到夸奖的苏诺诺开心地笑了起来，又跑回桌边，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面，分了一大半到妈妈的碗里：“妈妈也吃，诺诺吃饱啦！”
夏清浅看着女儿，又看了看心满意足地吃下那半个荷包蛋的苏沐云，眼圈一红，连忙低下头，大口地吃着面，仿佛想把泪水也一起咽进肚子里。
一顿简单的晚餐，在一种奇妙而温馨的氛围中结束了。
夏清浅哄着诺诺睡下后，走出了卧室。
她看到苏沐云己经坐了起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坐在了离他稍远的一张小凳子上，沉默了许久，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五年的问题。
“苏沐云，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逃避的执着。
苏沐云握着温热的水杯，早己想好了说辞。
他不能说出修仙界的真相，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疯了，或者是在编造更离谱的谎言来推卸责任。
他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疲惫。
“清浅，五年前，我被人带走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到了一个很远很远、与世隔绝的地方。
那里……像是一个残酷的师门，进去就再也无法和外界联系。
这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回来。”
这个说法，半真半假。
他确实是拜了师，去了与世隔绝的地方，也确实后悔了。
夏清浅的身体微微一颤，紧紧地咬着嘴唇。
被带走了？
无法联系？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荒诞，可看着苏沐云那双深邃得仿佛藏着无尽苦楚的眼睛，她心底的防线却不由自主地松动了一丝。
“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后悔当初的年少轻狂，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你。”
苏沐云看着她，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说道。
“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股首击人心的力量。
夏清浅的心乱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
理智告诉她，这太离奇了。
可情感上，她却渴望这是真的。
最终，她站起身，避开了他的目光。
“很晚了，你……先在这里住下吧，等你的腿好了再说。”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沙发……有点小，你将就一下。”
说完，便逃也似的走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他不急，他有余生的时间，去证明一切。
他转过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仿佛能看到门后那个熟睡的小小身影。
他的女儿，苏诺诺。
他的妻子，夏清浅。
“从今往后，你们的世界，由我守护。”
苏沐云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你们，以及即将要来冒犯的蝼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神威如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