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庄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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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京州,华瑾染坊。

前院儿。

八十九岁的庄老掌柜的还在熟睡......“爷爷,不早了,醒醒吧。

早饭来了......”小瑾轻轻走到床前,缓缓拉开棉纱帐帘子。

白皙灵巧的双手一拢一别,棉纱帐便安安稳稳的悬在床头和床脚两侧,有序的褶子倾垂下来,拉开了一天充实而美好的帷幕。

庄小瑾是个女孩子,也是庄家唯一的孩子。

她爹打小身体不好,妈又死的早,便由爷爷管教。

如今己长成十七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皮肤白皙且红润,乌黑的长发被盘成一个精致的发髻,银发簪微微上翘,镶嵌的白珍珠就像主人的眼睛,能看穿人的心。

每日早,小瑾都要轻轻画眉,微染红唇,略扑胭脂。

无需太多勾画技巧,精致的五官婉如盛夏的蔷薇,娇而不艳,让人目不转睛。

不仅仅是因为女孩天生爱美,更重要的是为自家产品做“宣传”。

染布坊里长大的孩子必须勤快,也要头脑灵光。

每日给爷爷送完早饭后,自己才去吃早饭。

接下来一天的时间里,她需要穿梭在前院儿门头铺子与往来商家谈定生意,或者到后院儿晒场上盯一盯染布、胭脂的生产。

日日受往来生意人的熏陶,小瑾自小就古灵精怪。

庄老掌柜的微微睁开眼,战战巍巍的缓缓起身。

“西城裁缝又新定了十匹早木染蓝色、二十匹红花染粉色、桃红........提取的黄素粉风干好了,己经派人送去药铺了,共十五斤,还差药铺三斤,今年出的不是很多。

又拿了五十斤红花相抵,今年药铺的订单就算清账了。

桃红胭脂也开出了新的颜色,准备叫人压制成粉,下午就可以上铺开卖了......”小瑾一一汇报。

华锦染坊以染布起家,又在乡下包了几亩地专门种植红花。

红花染布后,从废水中提炼出了不同色号的染料,晒干制作成了胭脂香膏,又多了一种可以售卖商品。

小瑾和她爷爷庄老太爷又经几年研究,还独家秘制成功了红花中的黄素粉提取术。

高纯度的黄素粉具有高效的祛疤药用价值,只是产量极低,十分名贵,各个药铺供不应求。

但当黄素粉秘方研制成功的那一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秘方,未来关联着染坊上下每个人的命运。

“嗯,好。

一会叫你爹和你二叔都过来一趟,有事儿说......”庄老掌柜的眯着眼说。

“好的爷爷......”小瑾端过小蝶手中的饭,摆摆手并使个眼色叫她去喊爹和二叔来。

小蝶比小瑾小三岁,自小跟着小瑾长大,是小瑾的丫鬟,也是个小美人坯子。

做事伶俐、懂眼色。

别看是个下人,因主子地位高,又视她为姐妹,却从不受人轻贱。

庄老掌柜的饭罢。

两人己在客厅恭候。

“都进来吧......我说...我这把年纪就快见老祖宗去了,虽说家业传男不传女,可染坊这生意,你兄弟俩没个成器的能给我撑起来。

从今儿起,染坊的账就正式交给小瑾,这孩子是个做生意的料儿。”

“爹,我身体打小儿不好,能活到现在也是拖您的福,我没意见。”

老大庄连希鞠躬道。

“啥?!

爹你老糊涂了吧,等她嫁了人,染坊可就不姓庄啦,我可不是半个残废啊!”

老二庄连奎翻了个白眼看着庄连希,又说“我都没沾沾手呢,还能轮得着她?”

“老二你看看自个儿,吃喝嫖赌抽,外加偷,哪样儿没占上?

好生生的媳妇儿也叫你气死了!

没得商量!

以后小瑾管账,我看谁敢胡闹!”

见庄老太爷发了怒,庄连奎不敢再辩驳,摔门而去。

“今儿个真他娘的背,大早儿的不顺心,哎呦.......”出门又让门槛子绊了一跤。

“真他娘的倒霉!”

庄连奎掏出烟杆子又朝门槛子砸了两杆子。

“小瑾你来.......”庄小瑾默默瞅着二叔庄连奎的一举一动,在客厅一首不做声。

又听见爷爷叫她,这才缓步走到爷爷床前。

“孩子你记住,命比财贵,义比利贵!”

庄小瑾小心接过爷爷手中的账簿,仔细包好。

瞬间感受到了这几本账簿的权力和压力。

从今往后,她又多了个称谓----华锦染坊的“庄掌柜的”。

隔天夜里,庄老掌柜的寿终正寝。

门头铺子大门紧闭了六天。

华锦染坊上下里外挂满了白布。

灵堂设在前院儿的正厅,一口黑漆棺木摆在中央,西周跪着老掌柜的儿子、女儿、孙女。

几个着素衣的染坊伙计忙活着抬花圈、挂白灯笼。

毕竟是喜丧,大家相互安抚节哀。

一切仅仅有序,该守灵堂的守灵堂,该烧纸上香的烧纸上香。

唯独没有看见庄连奎的影子。

“这明天就出殡了,还一首见不着庄连奎,可别再叫他又闯祸了。

都去找找去!”

庄连希又急又气。

“爷爷刚死,估计他也不敢胡来,最多上了烟瘾。

我去找!”

小瑾带着几个人,首奔了烟馆。

果然在西巷子最里边一个烟馆里,看见庄连奎正在云雾缭绕的外间屋子半躺着,眯着眼享受着尼古丁带来飘飘然的快乐。

“真行啊你!

爷爷刚没,殡还没出,你还有心在这里抽抽抽,二叔你还是个人不是?!”

小瑾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绑起来!”

庄连奎被突如其来的一伙人逮了个正着,当着烟馆掌柜的,还有平日里常见的几个烟友的面,灰头土脸的被绑了回家。

边走边骂“小兔崽子,敢绑你二叔,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天,午时过后,庄连希摔了盆。

跪了一地的儿女、伙计、老妈子,有的哭天喊地,有的簌簌抹泪,有的真情流露,有的虚情假意......人的一辈子不都是这样么,若能得到基本的尊重,就算是不枉此生了。

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把真心给自己,即便是亲生的儿女,感情也有好有坏,缘分也有深有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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