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夜来电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啪嗒声。
我正对着电脑修改一份明天就要提交的广告方案,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皮却已经开始打架。
妻子李静早已睡下,卧室里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就在时针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时,
我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在昏暗的书房里发出刺眼的光,显示着“林涛”两个字。
林涛是我十年的兄弟。大学同寝室四年,我们睡过上下铺,一起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也一起在考试前夜挑灯夜战,更别提一起追过女孩,喝过无数顿大酒。
毕业那年我急性阑尾炎,是他半夜背着我,在雨里跑了近三公里送到医院,
医生说再晚点就可能穿孔。这份情谊,我一直记在心里。毕业后,大家各自奔忙。
我进了广告公司,按部就班,娶妻生子,过着平凡却安稳的小日子。
林涛则拉着几个人搞了个小型装修公司,听说起初挺难,后来渐渐有了起色,应酬多了,
见面也少了,但从大学时代延续下来的那群哥们儿,每个月总会想办法聚一次,喝喝酒,
吹吹牛,感情似乎还在。所以,在这个雨夜接到他的电话,我虽然意外,却也没多想。“喂,
涛子,这么晚了,啥事?”我接起电话,尽量压低声音,怕吵醒李静。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只有沉重的、带着哽咽的呼吸声。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杨哥……”林涛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绝望和慌乱,“杨哥,
我这次……这次真的走投无路了。”“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我放下鼠标,
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是我爸……心脏病,很严重。医院说必须马上做心脏搭桥手术,
不然……不然可能就这个月的事了。”他的话语破碎,带着哭腔,“手术费要十五万,
我……我把能凑的都凑了,存款、信用卡都刷爆了,才凑了十万。还差五万……五万块。
杨哥,你能……能借我点吗?救救急!”他几乎是哀求着,语速很快:“最多两个月!
就两个月!我手头有个政府办公楼翻新的工程,马上就验收了,工程款一下来,
我第一个还你!连本带利!杨哥,求你了,我爸他等不了啊……”五万块。
这个数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和李静都是普通工薪阶层,
每个月要还房贷,要养车,要负担孩子幼儿园的费用,还要应付不断上涨的物价。这五万块,
是我和李静省吃俭用,挤了快一年才攒下来的,本来是计划用来给家里换辆空间大点的车,
或者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的“安全垫”。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李静对钱看得比较重,或者说,她比我对未来有更清晰的规划和危机感。
她常说我太讲哥们义气,容易吃亏。但此刻,电话那头是我十年的兄弟,
是他父亲危在旦夕的生命。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大学时他背着我冲向医院的情景,
那时他额头上的汗水和焦急的眼神,做不了假。也闪过林叔叔那张总是带着和蔼笑容的脸,
以前去林涛家玩,他没少给我们做好吃的。“账号发我。”几乎没有更多的犹豫,
我对着话筒,清晰地说了这四个字。心里那点关于和李静商量的念头,
被“救命”这两个字压了下去。我想,事后跟她解释,她会理解的。毕竟是救急,
还是人命关天的事。“杨哥!谢谢!谢谢你!你是我亲哥!
”林涛的声音瞬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和感激,“我这就发给你!你放心,两个月,
最多两个月!工程款一到,我立刻给你转过去!”挂了电话,很快,短信提示音响起,
是林涛发来的银行账号。我打开手机银行,登录,输入金额,确认。整个过程,
手指没有一丝颤抖。甚至有一种奇异的、帮助了兄弟的满足感和崇高感。十年的兄弟情,
难道还不值这五万块钱吗?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转账成功的提示弹出时,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李静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这么晚,跟谁打电话呢?
还弄出转账提示音?”我心里一紧,知道瞒不住了,便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刻意强调了林涛父亲病危的紧急和他承诺的还款期限。李静听完,眉头微微蹙起,睡意全无。
她沉默了几秒,语气带着担忧:“杨帆,我不是不通人情。林涛他爸生病,我们帮是应该的。
但是……五万不是小数目,你是不是至少该让他写个借条?或者,
打个电话跟其他同学核实一下情况?”“写借条?”我有些不悦,觉得她太不近人情,
“那是林涛!十年的兄弟!他现在正为他爸的病焦头烂额,我这时候让他写借条,
不等于在他心上插刀子吗?信任呢?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还要不要了?再说了,
这种事怎么核实?打电话问他爸是不是真要死了?”我的话有些冲,李静的脸色黯淡下去。
她叹了口气,没再争辩,只是轻声说:“好吧,你决定了就行。希望……一切顺利吧。
”说完,她转身回了卧室。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烦躁,
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义气”的肯定。我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在李静的“现实”面前,
捍卫了兄弟情谊的“纯粹”。第二章:渐起的疑云钱转过去后的头两个星期,
我和林涛的联系还算频繁。我主要是关心他父亲的病情,他每次都说“手术很成功”,
“还在恢复期”,“谢谢杨哥关心,钱一定按时还”。他的语气总是充满了感激,
这让我很安心,甚至为自己的那点怀疑感到一丝羞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尤其是快到约定的两个月还款期限时,我主动联系他的次数多了起来,
而他回复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语气也开始有些微妙的变化。第一次询问工程款情况,
是在还款到期前一周。我发微信问他:“涛子,叔叔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你那工程款快下来了吧?”消息发出去半天,他才回了一条:“杨哥放心,我爸好多了。
工程款在走流程了,有点慢,但应该快了。”“快了是多久?”“就这几天吧,
款一到马上转你。”几天后,我又问了一次。这次他隔了更久才回复:“妈的,
甲方那边流程卡住了,还在催,烦死了。”我安慰他:“不急,你多催催,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不用不用,我能搞定。”两个月期限到的那天晚上,
我特意没有主动联系他,想着他或许正在忙着转账。一直等到晚上十点,手机毫无动静。
我忍不住发了条微信:“涛子,款子……?”这一次,石沉大海。直到第二天下午,
他才回复了一条:“杨哥,不好意思,昨天忙忘了。款子还没到,你再宽限几天,
一到立马给你。”“宽限几天”变成了“再等等”,然后又变成了“下周一定”。
司账户因为税务问题被暂时冻结了、他自己也累得病倒了在医院打点滴……我开始感到不安。
那种兄弟间毫无保留的信任,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我跟李静提起这些,
她只是沉默地看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无奈,也有一丝“我早就说过”的意味,
但她没有再指责我,这反而让我更难受。真正让我心沉到谷底的,是那个周末的晚上。
我瘫在沙发上刷朋友圈,毫无征兆地,一条新动态跳了出来——是林涛。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图片。图片里,林涛穿着一身簇新的运动装,
笑容灿烂地搂着一辆崭新的宝马车前盖,背景是本市一家颇有名气的宝马4S店。
那得意和满足的神情,透过屏幕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我认识那款车,
低配落地也要三十万左右。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血液似乎瞬间凝固。
几个月前那个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走投无路的形象,与眼前这个意气风发、喜提豪车的形象,
形成了无比尖锐、无比讽刺的对比。李静正好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
瞥见我僵硬的脸色和手机屏幕,她凑近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
但那种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让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是一种混合了被欺骗的愤怒和被证实了愚蠢的羞耻。我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林涛的电话。
铃声一遍遍响着,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时才被接起。“喂,杨哥?”背景音很嘈杂,有音乐声,
有男女的嬉笑声,明显是在某个娱乐场所。我强压着火气,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涛子,在哪儿呢?看到你朋友圈了,买新车了?恭喜啊。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嘈杂声似乎小了些,像是他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他的语气明显没有了刚才图片里的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