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常颜卿借漠北胡商贾杰的名义买的,他不常在漠北,寻常进出只有看管宅子的护卫和打理的奴仆。
不易引人怀疑。
简单给那男人包扎一下,常颜卿命护卫把他锁在偏院送点饭菜。
她过几天亲自审问。
出了私宅,环儿发现门口有个叫花子。
“诶,小姐。
你看有人倒在贾宅外边。”
常颜卿仅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看起来不像是寻常叫花子。
小姐,我们要不要管管他?”
环儿言语中透露一丝兴奋。
常颜卿理着手中缰绳,没有停留的意思。
“你不是常看话本吗?”
“对啊。”
“话本里有没有告诉过你,路边的野男人不要捡。”
环儿认真回忆了所有话本捡野男人的后续。
“有道理。”
滴水之恩,灭族相报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在他们小姐身上好。
想到此处环儿看叫花子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但您不是刚刚还捡了一个?”
“那不算,那是我亲手抓的。”
叫花子突然睁开眼睛,颤抖着手拉住环儿衣角。
“救我。”
环儿一掌拍掉他的手。
男人不甘心又拉,“吾乃梁国世子,汝等若伸出援手。
定不会亏待汝等。”
说完晕了过去。
环儿吓得蹦地开三丈远,免得他醒了把自己当救命恩人。
到时候怕不是国破家亡。
不过这次好像真晕了。
“小姐,他好像饿晕了。
这怎么处理?”
常颜卿想了想,“趁更深露重扔远点。
免得梁人寻来找我们麻烦。”
“遵命。”
环儿运起轻功,把叫花子提溜起来。
在城中溜了一圈,该放哪里呢?
思来想去,环儿看到城里最豪夜里最亮的那栋建筑。
西下无人正是时机,她把那叫花子放下,从手帕里拿出不饥丹掰开塞他嘴里。
大功告成,她深藏功与名消失在晋王府后门。
而另一边的常府。
“哎呦,我的宝贝闺女总算回来了。
事办的怎么样?”
常柳华笑眯眯地坐在后院的石桌,就为了蹲那悄悄摸摸从后门溜进来的女儿。
眼见被发现,常颜卿也不躲了。
从墙根儿走出来拿他一杯茶喝。
“不怎么样。
被那伙贼人骗了。”
她扶落头顶的叶子。
常柳华早就听回府护卫说了,把鼓鼓囊的包袱放上石桌,讨好地搓搓手,“乖女儿,这事先不用管了。
为父给你备了些盘缠。
你出去云游个把月再回来可好?”
“如果我说不呢?”
常柳华为难地说,“那为父只好把你关贾宅一个月了。”
云游就云游,常颜卿拿起包袱掂了掂,还挺沉的,应该是些碎银。
“这次又是为什么?”
“我夜观天象,见帝星偏移。
府中或有贵客到访。”
见他张口胡扯,常颜卿忍不住道破。
“师傅都不让我学占星,你哪来的歪门邪道,不就是皇,唔!”
常柳华赶紧堵住她的嘴,“你知道便好,话不要乱说。”
“也罢,我先去私宅住几天。”
常柳华叫住她,“对了,晋王似有意与你同结连理,你意下如何?”
“婚姻大事,交由父亲您决定就好。
孩儿悉听尊便。”
常颜卿把话撂下拎着包袱跳墙而出。
常柳华看着女儿的背影。
想到即将到访之人眼中戏谑不再,绝不能让女儿落入那人手中。
“诶,这大早上的怎么有个乞丐啊?”
一大早的晋王府门口那叫花子果然被侍卫看见了。
“去去去!
别挡在我们晋王府外边。”
侍卫踢了踢叫花子,把他踢醒。
那叫花子醒了看见踩在脸上的脚面露不悦,“你是何人敢践踏本世子!”
“什么柿子李子的,赶紧滚滚滚!
别在我们王府外要饭!”
侍卫抽刀亮出来一截威慑道。
世子听他说王府,抬头一看,这不就是晋王府。
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腰板挺首,想显示自己的气度不凡。
“此处竟是晋王府!”
叫花子激动起来,从靴子掏出一枚玉印。
“我可是你们晋王的座上宾。
将此印献与晋王,他自会出来迎我。”
侍卫在叫花子期盼的眼神下嫌弃地接过玉印。
此人脏兮兮的就着了件里衣。
这玉也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他又不识字。
莫不是江湖骗子。
“少来诓我!
我们王爷怎会结识你这种叫花子。”
侍卫把玉印丢回去。
叫花子慌乱去接,一个踉跄险些摔进王府。
“哎呦,竟然还敢硬闯,把他给我丢出去!”
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把他两手架着,甩了出去。
叫花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他顾不上什么君子,朝着晋王府就喊。
“放开我!
你们这群奴才胆敢这么对本世子!
等晋王来了定要你们好看!”
这声如洪钟的气势,让晋王府旁边的早市都有人驻足,好奇谁胆子这么大口出狂言。
在晋王府两公里外的当铺。
掌柜拿着只镜片反复观察手中的玉器,时不时打量着眼前的络腮胡子。
“此物从何而来?”
“此乃我家传之宝。
如今家道中落从外面逃难而来,不得己拿出典当换几两银钱。
掌柜可识货?”
这玉扳指一看价值不菲,不像是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所能传家的。
掌柜眼珠转了转,莫不是他偷抢的。
可是,如此极品,若是流入贼人手中却也可惜。
他摇摇头,将玉扳指还于络腮胡子。
“此玉质地不错,但外皮有裂纹值不了几个钱。
您可有其他宝贝?”
“这?”
络腮胡子犯了难,上次劫那梁国国小子从他手上抠的,还以为是稀罕宝贝呢。
没想到不值钱了。
转念一想,还是把赃物换成钱揣着安心。
络腮胡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根金钗“我这里还有一金钗,是我娘子嫁妆。
如今我们家都揭不开锅了,您说能值几个钱就几个钱!”
掌柜一看那金钗眼睛亮了,又摸又咬。
不错,纯度很高,叉尾的镂织工艺似乎是梁国特有的织金法。
他清了清嗓子,“金钗倒是不错,不过纯度差些。
这样吧。”
掌柜伸出手指把算盘噼啪打了几下,展示给络腮胡,“给你二十两银子怎么样?”
“二十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
“二十两还少?
这是可是最高价了,全漠城只有我家给得起。”
掌柜摸着高翘的胡须,似乎胸有成竹。
“我把这玉扳指一起给您,能值多少?”
掌柜比了个一。
“不超过二十一两银子。
您也可以不当。”
说着他不再理络腮胡,专心看账本。
络腮胡掂量掂量手里的玉扳指,琢磨着换还是不换。
过了一会儿,络腮胡大摇大摆走进一间茶馆。
在那里等候的瘦子赶忙上去询问。
“老大老大,换了多少钱?”
“二十一两银子。”
络腮胡摸摸藏胸口的银子。
“啊?
这么少他怎么不去抢啊。”
“你懂个屁!”
络腮胡一掌拍到他后脑勺。
“咱们拿那金钗银钗,再怎么值钱都是脏的,是从人家那儿抢的,只有换成真金白银那才是能放开手脚花的钱。”
瘦子了然,赶紧给他奉茶,“老大就是老大,聪明绝顶啊!”
络腮胡揣着银子,看没人盯着,跟瘦子说:“这城里没人认识咱,咱找个酒楼消遣一番。”
而贾宅,也是一个忙碌的早晨。
“快抓住那小子!”
本该在做饭的中年男人举着菜刀在后院喊着。
众人闻声望去,一个人影嗖的一声从鸡舍窜出去,嘴里叼着一只芦花鸡还在咯咯呼叫。
“抓住他!
今儿供早饭的鸡全进他肚子里了!”
其余人一听这还得了,撸起袖子开始一番围追堵截。
他们本是常府分过来的侍卫,可抵不住这浑身光溜的男人凶悍异常,动作又快,真跟那猛虎扑食一般还想咬人。
还好这宅子够大,他一时半会儿逃不出。
一阵骚乱之后几个壮汉才把他手脚皆压制住。
常颜卿一大早,就看见这副场景。
鸡舍笼子被开了个大洞,受惊的鸡到处乱飞,房檐、树顶甚至水池都落了一地鸡毛。
大家要么忙着抓鸡,要么忙着抓罪魁祸首那个男人。
眼看那即将爬出墙的身影,她一个箭步飞身追上。
两三下把这孽畜用牛皮绳捆成一团粽子,吊在房梁。
那只鸡在中途己经下肚。
用过早饭,门吱呀一声打开。
环儿进来提审这怪家伙。
“嗷呜!”
那吊在房梁的葫芦努力挣着牛皮绳荡来荡去,发出嘶嘶的声音。
看样子像是在威胁人,很像她以前养的那只狸奴生气的样子。
常颜卿把他丢在偏院去练功。
早饭之后,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环儿进来了,身后跟进来一批人,一个烧旺的火炉被提到正中央。
热浪迅速蔓延到房间的每处,为这盛夏再添一份暖意。
接着陆续有人拿着大火钳,细长的铁棍,带刺的鞭子和竹筒左右排开。
环儿使了个眼色。
那些下人把火钳和铁棍放在上面烧红。
准备地差不多了,环儿清了清嗓子。
“你是谁?”
“嘶嘶~”“你是谁?
和那刀疤脸什么关系?”
“嗷呜~”“再不回答我可就动真格了。”
“嗷!”
野狸子发出了更大的嘶吼。
“上刑。”
“得令!”
一个护卫从笔筒里掏出一只大毛笔,挠野狸子脚心。
野狸子本在大声嚎叫,被这一番操纵弄得摸不着头脑,竟不敢吱声了。
护卫无奈发现一个事实,“环儿姐,他脚底太厚了挠不动啊。”
“换个地方挠。”
“遵命。”
他们努力在野狸子身上乱戳,把护卫弄得满头大汗。
唯一的功效就是把野狸子戳困了。
常颜卿练完功进来看。
突然发现他们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不会说话。”
“怎么可能。”
“从把他抓进府里开始,你有见过他说一句话?”
“这……”环儿回忆了一下,只听见这怪家伙嗷嗷吼,确实不见他说过话。
这时看门的家丁进来禀报,“小姐小姐,摘星楼的老板娘求见。”
“让她到大堂候着,我片刻就来。”
常颜卿惯例戴上青面兽面具。
“是,小姐。”
大堂里,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破贾府的寂静。
“哎呦,我们玉萧公子怎么今儿有兴致跑贾宅来了?
害奴家白跑临仙阁一趟。”
出声那人,头插着三支标志性的翡翠雀羽木钗,一身绯裙碧萝衫,她就是摘星楼的老板娘,单烟。
她手指轻点常颜卿的肩膀,“等您半天呢。”
常颜卿没兴趣被她调戏,拿扇子挡住她扑过来的身影,“动口可以动手不行。”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江湖传闻玉箫公子举世无双,一说温润如玉,一说又淡漠如水。
殊不知她是个性子急的家伙。
“金铺掌柜送来两样稀罕玩意儿,说那典当之人来路不明,像是山中流寇。
我一想您昨儿还要我查祁梁山那伙山贼有没有入城中,这不是现成的。”
“正好那人在酒楼吃酒,我就把人扣下来了。”
老板娘拍拍手,候在外边的伙计送上两麻袋,“这不是给您送过来。”
环儿把麻袋掀开,定睛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俩笨贼。
虽是笨,但现在也找不到更多线索了。
常颜卿招呼手下,“把他们带去偏院。”
“是。”
“那我呢,公子。”
老板娘轻盈地转悠几圈来到常颜卿面前。
想她当年也是凭这婀娜的身姿迷倒万千公子王孙。
风姿绰约,但常颜卿消受不起,犹豫该怎么给单烟奖赏,“你……”老板娘期待地靠在她肩头,“怎样?
我。”
只见玉箫公子翻手变出两根金灿灿的针捏在指尖,“要不要用针灸治治老寒腿?”
单烟想起一连串不好的记忆,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这月的账目还未核对,我先告辞了。”
说完提起裙摆,骑上一个伙计便指挥他跑。
回头还不忘挥着手帕加一句。
“公子,有空常来玩儿啊。”
环儿头一次见老板娘遇着她们小姐,哦不,是公子跑那么快。
接过单烟送来的大礼,他们到偏院去审那两个笨贼。
环儿一下把那俩山贼眼前黑布揭开。
他们看见环儿宛如看见亲人一般。
蛄蛹到环儿面前。
络腮胡痛哭流涕道,“女侠!
公子!
您昨儿让我们跑了。
怎么今儿就反悔呢?”
“对啊对啊,您怎就反悔了?”
瘦子跟着老大叫唤。
环儿嫌弃地移开脚,“谁说要放你们。
是你们自己溜了。”
“别废话了,把他俩也弄上去。”
“得嘞!”
偏僻的贾府顷刻产生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只见府内,两个人和一个类似人的家伙挂在房梁。
如同三只熟透的葫芦挂在老藤。
惨叫来自左右两人,中间那怪家伙仿佛野人借绳子荡来荡去,龇牙想咬他们。
络腮胡人比较宽胖,野狸子大力一晃,只听噗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