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熊形魔怪的脊背隆起如小山,灰黑色的皮毛被血浸成深褐,正用粗砺的爪子撕扯着地上的躯体——那男人的头颅滚落在不远处,眼睛圆睁着,仿佛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绝望。
而几步之外,形似枯猴的魔物正蹲在岩石上,尖利的指爪灵巧地剥开女人后背的皮肤,带血的皮囊被它拎在手里,像面残破的旗帜。
最刺目的是魔物脚边那摊模糊的肉泥。
几片撕碎的、绣着藕荷色莲花的孩童衣角混在其中,还沾着半块被咬过的米糕,正是方才哭喊的源头。
洛妤眠的指尖骤然收紧,握住夜冰澜的手沁出凉意。
方才路上还带着几分轻松的话语,此刻全堵在喉头,化作一阵尖锐的刺痛。
夜冰澜己松开她的手,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出,掌间寒气瞬间凝成冰棱,精准地钉入左侧熊魔的眼窝。
那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右侧的熊魔刚转身扑来,洛妤眠广袖翻飞,星纹符在空中连成璀璨的光链,“唰”地缠上它的脖颈。
她腕间用力,光链骤然收紧,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那魔怪的头颅与身躯彻底分离,滚烫的黑血溅在她的裙摆上,与淡紫的纱色交融成刺目的红。
枯猴魔物尖叫着掷出手里的人皮,化作一道血箭射向夜冰澜。
他侧身避开,指尖寒气暴涨,瞬间将那魔物冻成冰雕。
只听“咔嚓”一声,冰雕碎裂成无数小块,连带着那凄厉的尖叫也戛然而止。
林间重归死寂,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呜咽。
洛妤眠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几片孩童衣角,指尖触到布料上柔软的棉絮,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体温。
夜冰澜则在不远处掘开一片新土,动作沉默而用力,玄色衣袍上的冰碴随着动作簌簌坠落。
他们将男人的残躯、女人的尸骨,连同那捧混着衣角的肉泥,一一敛入泥土中。
没有棺椁,没有墓碑,只有夜冰澜折来的一束野雏菊,被洛妤眠轻轻放在土堆上。
花瓣上的晨露滚落,像是替谁落下的泪。
“终究是来晚了。”
洛妤眠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掩饰的涩意。
她抬手抚过裙摆上未干的血渍,那里的星纹仿佛也黯淡了几分。
夜冰澜走过来,重新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依旧带着寒气,却稳稳地传递着力量:“至少,让他们得以安宁。”
风穿过密林,卷起地上的血腥味渐渐散去。
两人相携着转身,方才那短暂的温情己被沉重取代,唯有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像是在这残酷的世间,为彼此守住最后一点暖意。
前路的妖气愈发浓重,他们知道,这龙渊大陆的黑暗,还远远没有尽头。
若想破,这黑暗必须需要神明出现吗?
或许这漫漫长夜,本就是神明在考验谁能先点燃自己,活成光的模样。
殿宇深处,氤氲着淡淡的花香,数株奇花异树纵贯梁宇,枝桠上缀满了或含苞或盛放的花朵,粉白嫣红交织,将肃穆的宫室衬得如同春日幻境。
紫衣美人静立在一株花树下,素手执着银剪,正细细修剪着过于繁密的枝桠。
她身姿窈窕,紫衣如瀑,袖口裙摆绣着暗金色的缠枝花纹,随着抬手的动作轻轻漾动,与周围的花海相融,却又因那份沉静的气韵,自成一道风景。
忽然,一阵极轻的风卷着细碎花瓣飘来,绕着她周身打了个旋,便凝聚成一道红衣身影。
那红衣女子容颜绝美,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艳色,红衣似燃着的火焰,与紫衣美人的清雅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
紫衣美人头也未抬,只将刚剪下的一截花枝递过去。
那花枝沉甸甸的,缀着数朵饱满的粉色花苞,似蕴着无穷生机。
红衣女子自然地接过,凑到唇边轻轻一吸——刹那间,枝上的花瓣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缕缕淡粉色的灵流,顺着她的呼吸被吸入喉间。
她喉间微动,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喟叹。
吸收完毕,她将空了的花枝随手丢在一旁,身子一斜,便慵懒地依在了紫衣美人肩上,声音轻缓:“待会儿我就要去对他们了,近期还是不要派孩子们去攻打好。”
紫衣美人修剪花枝的动作微顿,随即轻轻“嗯”了一声,声线清浅,如花瓣落地。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身子便开始变得透明,周身漾起细碎的红光。
不过片刻,她整个人便化作无数片赤红花瓣,随着穿堂风一卷,纷纷扬扬地飘出殿外,掠过雕花窗棂时,还带起几片原本落在窗台上的粉瓣,一同消失在天际。
殿内复归宁静,只剩紫衣美人仍站在花树旁,银剪再次落下,将一片蜷曲的花叶剪去,落进脚边堆积的残瓣里,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