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藏书阁的灰尘与规则的微光
终于熬到了收工的时辰。
拖着疲惫（装的）的身躯回到卧牛院，草草扒拉了几口寡淡无味、仅能果腹的杂粮粥和咸菜疙瘩，林宵没有像其他杂役一样倒头就睡，或是抓紧时间打坐炼化那点可怜的灵气。
他像个幽灵，避开人群，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卧牛院那低矮的门洞。
目标：宗门藏书阁。
藏书阁坐落在相对僻静的山腰，是一座气势恢宏的七层塔楼，飞檐斗拱，在暮色中显得庄严肃穆。
这里是宗门知识的殿堂，理论上对所有弟子开放，但无形的壁垒比那青石台阶更高。
底层外门弟子尚可在一二层查阅基础功法和杂记，内门弟子能上三西层。
核心真传和长老才有资格踏入更高处。
至于杂役弟子？
理论上……也许能在一楼某个角落，找到记录种植灵谷、饲养低级灵兽的破烂手册？
更多时候，他们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门口值守的执事弟子那审视而轻蔑的目光，就是一道无形的墙。
林宵没走正门。
他绕到藏书阁巨大的阴影里，贴着冰冷的石墙根，像只壁虎一样移动。
前世为了躲避领导查岗练就的潜行技巧，在这里意外地派上了用场。
他记得老杂役提过，藏书阁西侧靠近山崖的地方，有一段年久失修、被藤蔓遮掩的排水暗渠入口。
果然，在茂密的、散发着潮湿气味的藤蔓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
洞口边缘长满了滑腻的青苔，一股陈年尘土和纸张腐朽的味道隐隐飘出。
就是这里了！
林宵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猫着腰钻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脚下是湿滑的淤泥和碎石。
他只能摸索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在狭窄的通道里艰难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透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还有……更加浓郁的尘土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遗忘的空间。
这里似乎是藏书阁一层某个被隔断出来的、废弃的储藏室，或者说是……垃圾堆？
高高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小山般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卷宗、书册、竹简。
许多书册早己散开，泛黄的纸张散落一地，被虫蛀鼠咬，破败不堪。
空气浑浊，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扇蒙尘的、极其狭小的气窗，透进几缕有气无力的天光。
这里，就是藏书阁的“尘埃角落”。
是宗门漫长历史中被淘汰、被遗忘、被认为毫无价值的故纸堆。
林宵的心脏却砰砰跳了起来。
就是这里！
他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借着微弱的光线，开始在这片尘封的“垃圾场”里仔细搜寻。
手指拂过冰冷书架上的厚重灰尘，翻开一本本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书册。
《云州风物志（残卷）》、《基础炼丹初解（错漏百出版）》、《灵兽杂交图谱（疑似臆想）》、《外门弟子历年考核名录（三百年前）》……大多是一些毫无价值的破烂。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林宵几乎要放弃，怀疑老杂役是不是醉话连篇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本异常厚重的册子。
它被压在一个倒塌书架的最底层，用粗糙的、不知名兽皮包裹着封面。
林宵费力地将它拖出来，拂去上面足有半寸厚的积尘。
兽皮封面早己磨损得看不出原色，上面用古朴遒劲的字体写着：《九霄云极宗门规大全·弟子规训及权益总览（旧版·手录）》找到了！
林宵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翻开。
书页是粗糙的树皮纸，入手沉重坚韧，上面的字迹是工整的毛笔小楷，墨色深沉，历经岁月却依旧清晰。
开篇就是立宗祖师“云极真人”的训诫，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古朴的威严和对后辈弟子的期许。
他快速翻动着厚重的书页，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迹。
什么“道法自然”、“循序渐进”、“尊师重道”……这些都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他的手指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最终，停在了一处！
卷七·弟子劳役篇·第三章·休沐条例“凡我九霄云极宗弟子，无论内门外门，亦或杂役执役，皆系同门手足，共求大道。
为体恤弟子修行之艰，固本培元，特立此规：其一，每旬（十日）中，享休沐一日。
此日除轮值警戒及宗门存亡大事外，免除一切劳役、功课，弟子可自行安排，或休憩，或探亲，或精研己道……其二，每岁（一年）之中，享带薪年假十五日。
年假期间，月例照发，洞府（居所）供给如常……此乃开山祖师云极真人，感念弟子不易，体恤生灵，特以心血立下‘休养生息’心魔大誓所定，载入门规铁律！
后世继任者，当谨遵祖师遗训，不可违逆！
违者，心魔反噬，道途断绝！”
林宵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找到了！
白纸黑字！
带薪年假！
祖师爷的心魔大誓！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继续往下看，还看到了关于每日劳作时限、申诉流程、保障基本修炼资源等等详细条款，虽然措辞古雅，但核心意思无比清晰——弟子不是牛马，有权休息！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林宵如获至宝，眼睛发亮。
他立刻从怀里摸出早己准备好的、同样粗糙的树皮纸和一小截烧剩下的炭笔（这是他仅有的“文具”），靠着冰冷的书架坐下，就着那微弱的天光，开始一笔一划、无比专注地抄录起来。
尤其是关于“休沐”、“劳役时限”、“年假”、“申诉”的条款，他抄得格外仔细，甚至在一些关键词句下重重地画上横线。
叮！
超额任务触发：抄录《宗门规训及权益总览（核心条款）》。
任务状态：进行中（1%）任务奖励：精神韧性微弱提升，规则亲和力微弱提升，下品静心符（劣质）x1。
系统提示音响起。
林宵只是微微一愣，并未在意那虚无缥缈的“规则亲和力”，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手抄本上。
炭笔在粗糙的纸页上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尘埃角落里，仿佛某种隐秘的仪式。
就在他全神贯注抄录到“带薪年假”条款时，异变突生！
他怀中那本厚重的、古老的《门规大全》原本，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其淡薄的金色微光，如同呼吸般在泛黄的纸页上一闪而逝，快得仿佛是错觉。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而厚重的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极其隐晦地拂过林宵的手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感，瞬间又消失无踪。
林宵抄录的动作猛地一顿，疑惑地抬头，环顾西周。
除了堆积如山的故纸和厚重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刚才……是错觉？
还是太久没睡好眼花了？
他甩甩头，把那丝异样感抛开，继续埋头抄写。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抄录的那张树皮纸上，那些用炭笔写下的、关于“休沐”和“年假”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也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温润之意，比周围的字迹显得……更有“精神”那么一点点。
时间在笔尖沙沙声中流逝。
林宵抄录得无比专注，浑然不觉，在藏书阁一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旧道袍、头发花白杂乱的老者，正抱着一把破扫帚靠着书架打盹。
他眼皮都没抬，布满皱纹的脸上，嘴角却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老猫抖了抖胡须。
他身边地上，一小滩洒落的茶水渍，在灰尘中缓缓洇开，竟隐隐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难以辨识的玄奥符文，随即又迅速被尘埃覆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尘埃在微弱的光柱中无声飞舞，寂静的储藏室里，只有炭笔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以及……某种沉睡的、关乎秩序与休憩的古老力量，似乎被笔尖的律动，极其轻微地唤醒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