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正跪在一个蒲团上，面前的檀香烧了半截，熏得我脑仁疼。
脑子里，一个机械的电子音正在播报：
欢迎来到《仙魔决》古言世界，您的行为将进行全网直播，请努力完成观众发布的任务，获取积分，走向人生巅峰！
与此同时，一片五颜六色的弹幕在我眼前炸开，像一群没素质的锦鲤。
前排！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倒霉蛋穿书女配凌照？
哈哈哈哈开局就在佛堂给嫡母念经，惨还是主播惨。
主播别跪了，快起来！你的任务来了！
一个金光闪闪的弹窗跳了出来。
主线任务：攻略护国寺佛子——玄尘。观众认定他是本书隐藏男主，拿下他，你就能逆天改命！
玄尘？
我搜刮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护国寺佛子，当今圣上的座上宾，被誉为“人间行走佛”，一手佛法通天，能定国运，能安人心。据说他容貌绝世，气质出尘，奈何是个无欲无求的活菩薩。
攻略他？
弹幕已经给出了具体建议。
主播快去护国寺！装作虔诚的信徒，在他面前刷脸熟！
可以走柔弱小白花路线！在他面前晕倒，让他抱你！
或者走活泼可爱风！佛子见多了端庄的，肯定喜欢不一样的！
看着这些千篇一律的攻略指南，我只觉得厌倦。
这些套路，我玩剩下的。
市场需要新的***。
我，凌照，作为一个以制造流量爆款为生的金牌编导，最讨厌的就是重复自己。
观众想看攻略佛子？可以。
但得用我的方式。
我慢慢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不存在的灰。
原主凌照，镇国将军庶女，性格懦弱，备受欺凌。而今天，正是嫡母罚她来佛堂为全家祈福的日子。
很好，一个完美的开局。
我对眼前半透明的直播界面露出一个微笑。
“各位观众，”我的声音很平静，“你们想看我攻略佛子，对吗？”
弹幕瞬间沸腾。
对对对！主播快行动！给你刷火箭！
想看佛子为爱还俗！想想都***！
“好。”我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丝冰冷的、看透一切的优越感，“那我们就来玩点不一样的。”
“第一步，当然是去见他。”
我走出佛堂，无视了门口下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向将军府的马厩。
“备马，去护国寺。”
护国寺建在京郊的灵山上，香火鼎盛。
我到的时候，正赶上玄尘做完早课，从大雄宝殿出来。
那场面，简直是大型追星现场。无数的信徒和百姓跪在道路两旁，神情狂热，只为能看他一眼，沾染半分佛光。
我站在人群的末尾，远远地看着。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月白僧袍，身形清瘦，却如一株挺拔的雪松。他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步履从容，目不斜视。阳光落在他光洁的头顶，晕开一层柔和圣洁的光晕。
他长得确实很好看，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眉眼悲悯，鼻梁高挺，唇色极淡。整个人就像一尊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完美，易碎，且不属于人间。
弹幕已经疯了。
***！这颜值！就是我梦里的神明！
这气质！感觉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啊啊啊主播快上啊！在他面前摔倒！快！
摔倒？
多没创意的开场。
我冷笑一声，没有动。
玄尘一路走来，对周遭的狂热置若罔聞。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跪拜的信徒，带着一种普度众生的悲悯，却没有任何一人能真正落入他的眼中。
他就像天上的月亮，清辉洒满人间，却不为任何一粒尘埃停留。
直到他的目光，与我相遇。
人群中，所有人都跪着，只有我站着。
鹤立鸡群。
他的脚步，第一次，停顿了。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周围的人也发现了我这个异类，纷纷投来不善的目光。
“大胆！见到佛子为何不跪！”
“哪里来的野丫头！冲撞了佛子，快跪下！”
我没有理会这些杂音，只是静静地，与他对视。
弹幕也炸了。
主播牛逼！开局就这么刚？
完了完了，这下肯定给佛子留下坏印象了。
我怎么觉得……有点***？
玄尘向我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很轻，僧袍的下摆拂过地面，没有沾染一丝尘埃。
他站在我面前，比我高出一个头。一股清冷的檀香味，将我笼罩。
“施主，为何不跪？”他的声音，像清泉击石，干净，空灵。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大师普度众生，为何众生独独要跪你？”我反问。
他愣了一下。
“佛法讲求众生平等，大师站着，我亦站着，这，才是平等。”我继续说道，“若是我跪下了，大师又与那红尘俗世里的王权贵胄，有何分别？”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我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惊呆了。
玄尘看着我，那双悲悯的眸子里，第一次，染上了别样的情绪。
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审视。
他捻动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施主，有慧根。”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绕过我，继续向前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这是什么神仙开局？
主播是辩论队的吗？把佛子都说愣了！
完了，我好像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哪里是攻略，这分明是***啊！
楼上的，用词精准！
我转身，看着玄尘消失的方向。
攻略？不。
我要做的，是污染。
是把他从那高不可攀的神坛上，一步一步，拉下来。
让他沾染上我所有的欲望和肮脏。
这，才是我为他量身定做的，独一无二的“红尘劫”。
游戏，开始了。
我与佛子玄尘的第一次交锋，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在京城里传开了。
传言有两个版本。
一是镇国将军府的庶女凌照，胆大包天，在护国寺顶撞佛子，恐遭天谴。
二是凌家庶女，颇有慧根，与佛子论法，竟让佛子驻足。
这两种传言，都让我那个便宜嫡母气得不轻。她把我叫去，罚我跪在院子里反省。
我跪得心安理得，顺便在脑子里复盘着下一步的计划。
弹幕在我眼前飘过，像一群焦虑的麻雀。
主播，你这第一步走得太险了，万一佛子真的讨厌你怎么办？
对啊，现在外面都在传你大不敬，将军府肯定要罚你了。
不过……真的好***！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攻略男主的！
我看着弹幕，淡淡地解释：“你们以为，攻略一个神，靠的是卑微的讨好和顺从吗？”
“不。”
“神，是不会爱上信徒的。他只会悲悯信徒。”
“要想让他注意到你，你首先要做的，是打破他的规则，挑战他的权威。让他从普度众生的视角里，把你这个‘异类’，单独拎出来。”
“他可以不解，可以审视，甚至可以厌恶。但唯独，不能是无视。”
弹幕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讨论。
***！学到了！主播这思想深度，在大气层！
有道理啊！佛子每天见那么多跪拜他的人，肯定早就麻木了。只有站着的主播，才能让他记住！
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主播的毒唯！凌照Slay！
嫡母罚我跪到天黑。
第二天，她又想出了新的招数折磨我——让我去给府里新修的荷花池，抄写一百遍《心经》，说是要沉淀我身上的戾气。
我欣然领命。
这正是我计划的第二步。
将军府的荷花池，与护国寺后山的放生池，只有一墙之隔。
我抱着一摞宣纸和笔墨，来到池边的凉亭。夏日的午后，蝉鸣阵阵，荷香清冽。
我没有急着抄经，而是先让人去寺里打听了玄尘的作息。
他每日午后，都会来放生池边打坐一个时辰。
很好。
我铺开宣纸，开始研墨。
弹幕比我还激动。
来了来了！主播又要搞事了！
隔壁就是佛子啊！这是什么神仙选址！
主播这次要干嘛？高声朗诵经文吸引他注意吗？
我笑了笑。
朗诵经文？太低级了。
我提起笔，饱蘸墨汁，落于纸上。
但我写的，不是《心经》。
我写的，是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首不够，再来一首。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我写的，全是关于人世间最炽热、最缠绵、最求而不得的爱情诗篇。
字体，用的是最风流不羁的行草。
我写一首，便随手将宣纸弃于一旁。风一吹，那带着墨香的纸张，便悠悠地飘起，越过墙头，落向隔壁的放生池。
……***？
我傻了，主播在干什么？用唐诗三百首攻略佛子？
而且还是情诗！这也太骚了吧！
我赌一包辣条，佛子肯定会把这些纸当垃圾扔掉！
不，我赌他会捡起来，然后念一句‘阿弥陀佛’！
我一连写了十几首。
那些承载着红尘俗欲的诗句，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翩然飞过高墙，飞向那个圣洁不可侵犯的领域。
这是一种无声的，却又极其霸道的入侵。
我就是要用这人世间最浓烈的情感，去污染他那片澄澈如镜的心湖。
终于，墙那边，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
“墙外的施主，可以停下了。”
是玄尘。
他开口了。
我停下笔，嘴角上扬。
“大师不喜欢这些诗吗？”我故作无辜地问。
“红尘俗语，与我佛门，皆是虚妄。”他的声音古井无波。
“哦？”我轻笑一声，“那为何大师捡起来了？”
墙那边，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他此刻手持着那些写满风月情浓的宣纸，那副冰山一样的脸上，会是怎样一种无奈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哈哈哈哈哈哈佛子吃瘪了！
他肯定没想到，隔壁的‘慧根施主’，第二天就给他空投情诗！
主播杀人诛心啊！佛子不能扔，也不能烧，只能拿着，烫手山芋！
我宣布，佛子攻略计划，大成功！
“施主，”墙那边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带上了一丝认真，“你心中，似乎有很深的执念。”
“是啊。”我大方承认，“我有所求。”
“所求为何？”
“我求一人心。”
我说得坦荡又直白。
墙那边，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最后，只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和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
随即，再无声息。
我知道，他走了。
是被我这过于直白的欲望，给“吓”跑了。
我看着身边剩下的大半摞宣纸，笑了笑。
不急。
来日方长。
从今天起，我会每天都来这里。
用这世间最美的诗，最烈的酒，最缠绵的曲，为他编织一张逃不脱的，名为“红尘”的网。
直到他心甘情愿地，走进来，成为我的笼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