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纸质档案扫描件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少年宇凡的入狱照在像素颗粒中模糊不清。
她突然伸手挡住照片下半张脸——那道从眉骨斜劈至下颌的伤疤，与此刻关在隔壁审讯室的男人完全不符。
"系统录入错误？
"她咬开棒棒糖，玻璃纸在齿间发出脆响。
监控画面里宇凡正在转动手铐链环，金属反光在他喉结处的青龙纹身上游走。
那分明是条未成年的龙，龙爪还蜷缩着。
走廊传来脚步声时，林夏迅速清空搜索记录。
特别行动组组长周正阳的影子投在磨砂玻璃上，像团移动的乌云。
"实习生不该碰三级加密档案。
"推门声带着审讯室特有的铁锈味，"除非...""除非想给连环抛尸案写侧写报告。
"林夏举起贴着卡通贴纸的笔记本，"连环杀手通常会在童年经历..."话没说完就被掐断，周正阳的警徽擦着她耳畔划过，钉在身后档案柜。
柜门应声弹开，1997年缉毒案卷宗瀑布般倾泻而下。
***宇凡数到第三十二次心跳时，审讯室铁门终于洞开。
白炽灯管在他视网膜上灼出光斑，女警白大褂下摆扫过监控死角，带着消毒水与茉莉花调的违和气息。
"林夏，犯罪心理顾问。
"证件照上的她扎着马尾，此刻卷发却散在肩头。
宇凡注意到她拉椅子时先转了十五度角——这是个能同时观察单向镜与紧急按钮的位置。
"凌晨西点出现在三号码头，十二通未接来电。
"林夏推来手机截图，"其中三个来自市政厅内线号码。
"她指甲涂着星空釉，点在某个加密号码上，"副市长秘书上周刚出席反黑誓师大会。
"宇凡后仰时手铐链环轻叩桌沿，二十年前老帮主就是这样教他听声辨位。
那个暴雨夜，男人用砍刀挑起他下巴："记住，条子比子弹更危险。
他们问话时..."记忆突然被刺痛打断——林夏颈间银链从领口滑出，钥匙擦过锁骨处的红痣。
"五月十七日，暴雨。
"林夏突然翻开案卷，现场照片黏连着发黄的血渍，"青龙帮上任话事人遇刺，你在现场。
"她指尖停在尸体西装内袋特写，"少了个打火机。
"通风管道突然震颤，宇凡腕表秒针正好滑过罗马数字Ⅶ。
十年前他在缅甸边境也听过这种声响，那是无人机群掠过雨林时的低频噪音。
审讯室温度骤降，林夏耳后的汗毛立了起来。
"2013年唐人街纵火案，你因未成年保护法免于***。
"她抽出张烧焦的学生证复印件，"但圣若瑟中学教务系统显示..."钢笔尖戳在出生日期栏，"你本该在少管所度过十六岁生日。
"宇凡突然向前倾身，茉莉香陡然浓郁。
他嗅到那串钥匙沾染着硝烟与佛香，就像老帮主书房暗格里的味道。
"林警官查得这么细，"他舌尖扫过犬齿，"不如帮我找找亲生父母？
"单向镜后的周正阳猛捶控制台。
画面里宇凡的投影正好遮住林夏左手，等视角恢复时，她正在调整项链位置。
谁都没注意到有枚微型存储器黏在钥匙齿缝间记忆像坏掉的放映机卡在某个雨夜。
十五岁的宇凡被按在青石板地上，血水顺着导流槽漫过睫毛。
老帮主的鳄鱼皮鞋尖挑起他下巴："条子来了怎么说？
""摔的。
""谁打的？
""自己。
"钢制烟灰缸第三次砸向膝盖时，宇凡听见自己牙齿碎裂的声响。
穿貂皮的女人倚在门边涂指甲油，鲜红如监控器的光点。
"养狗就得训。
"她吹了吹指甲，"特别是会咬人的野狗。
"后来宇凡在禁闭室高烧三日，梦见母亲被推进焚化炉那天。
殡仪馆员工抽走尸体颈间的玉坠时，他记住了那人手背上的蜘蛛纹身——八条腿缠着十字架，和今夜码头上黄毛锁骨处的图案一模一样。
***"市政厅最近在招标港口改建。
"林夏突然调转话锋，平板上弹出设计图，"恰好涵盖今晚出事的3号码头。
"她放大某块标红区域，"听说青龙帮去年盘下七个冷冻仓库？
"宇凡转动尾戒，铂金戒面在桌面划出浅痕。
戒内圈刻着缅甸文字，是三年前那个俄罗斯军火商临死前塞给他的。
当时子弹擦过动脉喷出的血柱，在戒面凝成诡异的月牙形。
"林警官对冷链物流感兴趣？
"他屈指轻敲戒面，摩斯密码的节奏混着空调杂音，"不如聊聊你父亲？
"满意地看着女警瞳孔骤缩，"林永年督察，二十年前因抑郁症举枪自尽..."警报器突然炸响，红光淹没审讯室。
宇凡在混乱中扯断手铐链环，虎口撕裂的伤口蹭过林夏腕表。
当特警破门而入时，他只来得及在她掌心划了道十字。
***凌晨五点西十六分，宇凡靠在保时捷后座擦拭袖扣。
车载屏幕亮起加密邮件，监控截图里林夏正站在城寨旧档案库前。
他放大她手中的牛皮纸袋，泛黄封条上"林永年"三个字被血迹晕染。
阿龙突然急打方向盘，宇凡的手机滑落脚垫。
亮起的锁屏壁纸是张老照片：暴雨中的殡仪馆门口，穿保洁服的男人手背纹着青色蜘蛛，正将玉坠塞进西装内袋——而那人侧脸与林夏证件照重叠如镜像。
与此同时，林夏在解剖室摘下银链。
钥匙插入父亲遗物盒的瞬间，老式磁带开始转动："1997年9月12日，第七次卧底记录。
青龙帮有个幽灵之子，是他们在警校布的暗桩..."窗外惊雷炸响，盖过她陡然急促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