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看苏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以往的刻薄轻蔑,反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和算计。
苏宏远也难得踏足这偏僻的“烬院”,假惺惺地嘘寒问暖了几句,无非是叮嘱他安分守己,莫要丢了苏家的脸面。
苏烬懒得应付,只一心养伤,顺便为入宫做准备。
他如今这具身体实在太差,别说报仇,恐怕连皇子府的门槛都未必能安稳跨过去。
当务之急,是先把身子调理好。
他凭着记忆中军中的法子,让小禄子寻来些廉价却有效的草药,每日借着喝药的由头,偷偷熬制调理气血的方子。
同时,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
小禄子胆小,但胜在忠心。
苏烬教了他几句问话的技巧,让他去跟府里相熟的下人们闲聊,零零散散地拼凑出些信息——二皇子的身子确实一日比一日差,太医几乎是常驻府中;三皇子赵渝最近风头正劲,朝堂上大半官员都唯他马首是瞻;太傅依旧深居简出,偶尔进宫为陛下排忧,行踪诡秘……这些消息与他的猜测大致吻合,却也让他越发觉得那道赐婚圣旨透着诡异。
这日,苏烬正坐在窗边,借着阳光翻看小禄子找来的几本杂记——他需要尽快熟悉这三年来京城的变化。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刻意放大的、充满嘲弄的声音。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皇子妃’吗?
怎么还在这破院子里待着?
莫不是怕了,想躲懒不成?”
苏烬抬眼,眸色微冷。
来人是他的庶弟苏明,柳氏所生,平日里最是仗着母亲的势欺辱原主。
三天前将原主推下石阶的,正是他。
苏明带着两个小厮,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目光在苏烬身上扫来扫去,像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大哥,听说你要嫁给二皇子了?
啧啧,真没想到啊,咱们苏家的嫡长子,最后竟要靠这种方式攀龙附凤。
只可惜啊,那二皇子是个药罐子,指不定哪天就……”他话没说完,就被苏烬冰冷的眼神打断。
那眼神,不像以往的怯懦躲闪,也不是愤怒争辩,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只聒噪的蝼蚁。
苏明莫名地心头一跳,竟下意识地闭了嘴。
“说完了?”
苏烬开口,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说完了就滚。”
苏明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苏烬,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废物,走了狗屎运被陛下看上,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若不是你占着个嫡子的名头,母亲怎么会容你活到现在?”
他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推苏烬:“我看你是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他的手还没碰到苏烬的衣角,就被一只看似无力的手牢牢攥住。
苏烬的手指纤细苍白,力气却大得惊人,像一把铁钳,死死扣着苏明的手腕。
“啊!
疼!
你放开我!”
苏明疼得脸色发白,又惊又怒,“苏烬,你敢动手?!”
“动手又如何?”
苏烬缓缓站起身,身形依旧单薄,气势却陡然攀升。
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是执掌千军万马的威严,哪怕被这具孱弱的身体削弱了几分,也绝非苏明这种养在深闺的纨绔能承受的。
他微微用力,苏明的手腕便传来一阵骨头欲裂的剧痛。
“三年前,你在北境劫掠百姓,被我擒获,本该按军法处置,是你父亲跪了三天三夜,我才饶你一命。”
苏烬的声音低沉,带着冰冷的回忆,“如今换了副皮囊,你倒忘了疼?”
这话是说给曾经的苏家旁支听的,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苏明心上。
他虽不懂什么北境军法,却被苏烬眼中那瞬间闪过的狠戾吓得魂飞魄散,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那个任他欺凌的废物,而是一个能轻易取他性命的煞神。
“你、你……”苏明吓得说不出话,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旁边的两个小厮见状,连忙上前:“大胆!
敢对我家少爷动手!”
苏烬眼神一厉,抬腿一脚踹出。
动作不快,却精准地踹在当先那个小厮的膝弯。
那小厮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
另一个小厮吓得顿时停住脚步,脸色煞白。
苏烬冷冷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冰刀,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
“滚。”
苏烬松开苏明的手腕,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苏明手腕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他捂着手腕,看着苏烬冰冷的眼神,再也不敢放肆,连滚带爬地带着两个小厮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首到院门外没了动静,小禄子才哆哆嗦嗦地跑过来,又惊又喜:“少爷……您、您刚才太厉害了!”
他从未见过自家少爷如此强硬,竟把一向嚣张的苏明吓得屁滚尿流。
苏烬揉了揉有些发虚的胸口,刚才那几下看似轻松,却几乎耗尽了这具身体的力气。
他淡淡道:“一些跳梁小丑罢了,不必在意。”
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在苏府,在即将踏入的皇子府,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他若不露出獠牙,只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无论是身体,还是势力。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映不出丝毫暖意。
他望着皇宫的方向,眸色深沉。
施秉,太傅……你们等着。
我苏烬,很快就会来了。
而这场被你们搅乱的棋局,该由我亲手,重新布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