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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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拐进蟒山村时,村口老树挂着上个月逃跑女人的头皮。>村长说:“认命吧,

这里没人能逃出去。”>我乖巧地点头,深夜却在磨刀石上磨碎化学药剂。

>“我学有机化学的。”我笑着把毒粉撒进井里。>当警察终于进山时,全村只剩我还活着。

>祠堂前,七具人形蜡烛在雨夜里静静燃烧。>我坐在村长点燃的灯柱下,

用他女儿的头发织着毛衣。>“买家不该挑剔商品的样式。”我轻声说。

---暴雨砸在车顶铁皮上,声音闷得让人窒息,像被捂在湿透的麻袋里。

面包车在蟒山深处一条被雨水泡胀的泥路上疯狂颠簸,每一次剧烈的摇晃,

都让我后脑勺重重撞在冰冷的车壁上,发出沉闷的“咚”声。黑暗像粘稠的沥青,

糊住了车窗,也糊住了所有逃生的可能。只有车前灯两道昏黄的光柱,刺破雨帘,

在湿滑、扭曲的山路上徒劳地切割着,照亮前方疯狂扭动的雨鞭和被车轮碾起的肮脏泥浆。

十七。我在心里默数,牙齿用力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

用那点尖锐的疼痛压下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这是从那个岔路口拐进来之后的第十七个急弯。每一次转弯,车轮碾过湿滑泥泞边缘的震颤,

都清晰地透过车底板传递到我的脊椎骨上。我强迫自己记住每一次颠簸的幅度,

每一次甩尾的角度。右转……剧烈的甩尾,几乎把人抛起来……紧接着一个陡峭的上坡,

引擎发出濒死的咆哮……然后是漫长、令人心悸的左转下坡,

车身倾斜得像是要翻进路旁深不见底的沟壑里。汗水浸透了贴身的棉质T恤,

冰冷地黏在皮肤上。我蜷缩在车厢角落,双手被粗糙的塑料扎带反绑在背后,

勒进皮肉里的疼痛早已麻木。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汽油味、汗酸味,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像是动物巢穴深处的潮湿霉腐气。那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

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快了!妈的,这鬼路!”驾驶座上,

那个满脸横肉、声音粗嘎的男人骂骂咧咧,猛地一打方向盘。

车子又是一个几乎要将人甩出去的急转弯,我的头再次重重撞在车壁上,眼前金星乱冒。

就在这一片眩晕和黑暗中,一只粗糙油腻、带着浓重烟味的大手猛地伸过来,

粗暴地将一个散发着馊味的、湿漉漉的麻袋套在了我的头上。

世界彻底被黑暗和令人作呕的气味吞没。“老实点!”另一个声音,尖细些,

带着不耐烦的呵斥,紧跟着在耳边响起。麻袋粗糙的纤维摩擦着脸颊,馊臭味直冲脑门。

我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抑制住身体本能的剧烈颤抖。

不能失控。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心脏,

但一股更尖锐、更冰冷的东西在恐惧深处凝结——那是比寒冰更坚硬的恨意。

我努力放缓呼吸,放缓,再放缓……每一次吸气,都努力分辨着麻袋外世界残留的信息。

车子似乎在减速,最终停了下来。引擎熄火,只剩下外面哗啦啦的暴雨声,敲打着车顶,

也敲打着某种更沉重的东西。车门被哗啦一声拉开,

混杂着泥土腥味、腐烂草木气息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陈年污垢堆积发酵的浓烈味道,

猛地灌了进来,瞬间盖过了车内的浑浊空气。

那是属于深山、属于彻底与世隔绝的角落才有的气味,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被粗暴地拖拽下车。冰冷的雨水瞬间穿透单薄的衣物,激得我浑身一颤。

套着麻袋的头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脸上,更加憋闷。脚下是深及脚踝的烂泥,冰冷粘腻。

我被推搡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陷在泥泞里,

发出“噗嗤、噗嗤”令人绝望的声响。走了大概十几步,推搡的力量消失了。

有人一把扯掉了套在我头上的麻袋。突如其来的光线,即使是阴沉雨天的灰暗天光,

也刺得我瞬间眯起了眼睛。雨水立刻冲刷到脸上,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我用力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低矮、破败的土坯房子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像是被随意丢弃在山坳里的破旧积木。

屋顶覆盖着黑黢黢的、湿透的茅草或者歪斜的石片,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泥泞的道路两侧,污水横流,混合着牲畜的粪便和腐烂的垃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

几个穿着脏污、分不清颜色衣服的村民,像地里突然冒出来的土块,

无声地站在自家低矮的门洞或破败的土墙后面,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

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好奇,还有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麻木。

他们的脸在雨幕中模糊不清,只有那一双双眼睛,空洞、浑浊,却又像深潭,

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些麻木的脸孔,最终,

凝固在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上。槐树虬结的枝干在灰暗的天空下扭曲伸展,

如同无数只绝望伸向天空的鬼爪。雨水顺着它粗糙皲裂的树皮往下流淌,冲刷着……树杈上,

挂着一块东西。湿漉漉的,深褐色,边缘粘连着一些……黑色的、卷曲的毛发。

雨水正不断地从那上面滴落,颜色比雨水更暗沉。它被一根生锈的粗铁丝穿透,

就那么随意地、残忍地挂在那里,像一个被丢弃的、破烂的布偶。

一阵裹挟着雨水的冷风猛地刮过,那东西随之轻轻晃动了一下,

露出了下面一小片惨白的、带着某种纹路的……头皮。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痉挛,

酸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口。我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才把那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强行压了回去。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但我甚至不敢眨眼,只是死死盯着那块在风雨中微微晃动的东西。头皮。一块人的头皮。

“看见没?”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皮。我猛地转头。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同样沾满泥点的蓝色涤卡中山装的男人,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

他大约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但骨架粗大,站在那里像一块生了根的山石。一张脸盘方阔,

皮肤黝黑粗糙,刻着深深浅浅的沟壑,下巴刮得很干净,但青色的胡茬根根分明。

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的眼睛——不大,眼白浑浊泛黄,眼珠却异常黑亮,

像两粒深嵌在岩石缝隙里的黑曜石,冰冷、坚硬,没有任何温度,直勾勾地盯着我,

带着一种审视牲口般的漠然和掌控一切的笃定。雨水顺着他宽大的帽檐滴落,

在他肩头洇开深色的水渍。是村长。这个认知瞬间清晰地出现在我脑子里。

他用下巴指了指老槐树的方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哗哗的雨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上个月跑的那个,叫小翠的。腿脚倒是快,可惜啊……”他顿了顿,

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更像是一种残酷的宣告,

“……不识路,慌不择路,摔下了断魂崖。崖下野狗多,就剩这么点念想了。

”他浑浊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像是在确认我是否看清了那“念想”,然后重新落回我眼中,

那目光里的冰寒几乎要将人冻结。“认命吧,女娃。”他向前微微倾身,

那股混合着劣质烟叶和老旱烟袋油子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声音压得更低,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岩压顶般的沉重力量,一个字一个字砸下来,

敲打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进了蟒山村,就甭想着出去了。这山,这林子,

还有……这村里的人,就是你的命。安分点,还能有条活路。

再动歪心思……”他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飘向那棵挂着人皮的老槐树,意思不言而喻。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黝黑粗糙的脖颈流进衣领,他似乎毫无所觉,

只是用那双黑得瘆人的眼睛死死锁着我,等待我的反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闷响。恐惧的毒蛇盘踞不去,

但另一种更尖锐、更冰冷的东西——像淬了剧毒的冰针,正从恐惧的冻土下破土而出,

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瞬间刺穿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在这寒意中凝滞了。

我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翻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黑色岩浆。身体微微前倾,

肩膀垮塌下来,做出一个绝对臣服的姿态。然后,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很小,

带着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顺从和麻木。“嗯。

”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单音,细若蚊蚋。

村长浑浊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他不再看我,

对着旁边一个干瘦、佝偻着背、眼神浑浊的老头挥了下手:“带她去福贵家。看紧点。

”那干瘦老头,被称作德顺叔,应了一声,像一截会移动的枯木。他看我的眼神浑浊不堪,

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和麻木的看守意识。他推了我后背一把,力道不大,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走。”我顺从地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冰冷的泥泞里。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拖着千斤镣铐。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我的脸颊,模糊了视线,

也掩盖了从眼角滑落的滚烫液体。我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

那两道冰冷如毒蛇般的目光,以及更远处,

老槐树上那块在风雨中微微摇曳的深褐色“念想”,如同一个无声的、血淋淋的诅咒。

福贵家的“新房”,是紧挨着主屋搭出来的一个低矮土坯偏房。墙壁是粗糙的土坯垒成,

缝隙里塞着干草和泥巴,被雨水浸透的地方颜色深黑,散发着一股土腥和霉烂混合的气味。

屋顶是歪斜的茅草,雨水顺着几个明显的破洞漏进来,

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积起一滩滩浑浊的水洼。唯一的光源是墙上一个巴掌大的小窗,

用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条封死,透进微弱的天光。

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农具和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一张用粗糙木板搭成的床,

上面铺着薄薄一层脏污发硬的稻草垫子,就算是我的“床铺”。

门是一扇厚重的、布满虫蛀痕迹的旧木门。德顺叔把我推进去后,

从外面“哐当”一声落了锁。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在狭小潮湿的空间里回荡,

宣告着我囚徒的身份。屋外传来德顺叔干哑的、带着浓重方言的叮嘱:“福贵,看好了!

别让煮熟的鸭子飞喽!”接着是另一个年轻男人含混的应和声,

带着某种迫不及待的兴奋和粗鲁。脚步声渐渐远去,

只留下哗哗的雨声和门板外隐约传来的、福贵和他家人低低的交谈声,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絮,听不真切。我站在屋子中央,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滴落,

浸湿了单薄的肩头。环顾这间囚笼,目光最终落在墙角那堆散乱的农具上。

其中一块灰黑色的石头,半埋在干草里,形状扁平,一端带着微微内凹的弧度,表面粗糙。

磨刀石。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一种近乎病态的冷静迅速蔓延开来,

压倒了所有翻腾的情绪。我慢慢地走过去,蹲下身,手指触碰到那石头的表面。冰冷,粗糙,

带着一种原始的、坚硬的质感。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就它了。

我小心地把它从干草堆里扒拉出来,挪到小窗下方那点可怜的光线下。光线昏暗,

勉强能视物。我背对着门,用身体挡住可能从门缝窥探的视线。然后,我低下头,

解开了扎在手腕上的那根粗糙的塑料扎带——在被推进这屋子前,那个叫福贵的男人,

在德顺叔的示意下,解开了我手腕的束缚,大概是觉得在这铁桶般的囚笼里,我插翅难飞。

手腕上留下一圈深紫色的勒痕,***辣地疼。我活动了一下僵硬麻木的手指,然后,

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探手到内衣最隐秘的夹层里。

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微小、用防水塑料紧紧包裹的硬块。心脏在那一刻几乎要跳出喉咙。

我用指甲一点点抠开塑料边缘,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里面,

是几片指甲盖大小、被压得极其紧实的白色药片。药片本身没什么特殊气味,

但包裹它的塑料薄膜上,却沾染了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苦涩气息,

几乎被屋子里浓重的霉味掩盖。有机化学实验室里,

处理高活性神经毒素时戴着的特制手套上,就残留着这种独特的苦涩味。

我将其中两片药片放在掌心,合拢手指,感受着它们坚硬微凉的触感。然后,

我拿起那块灰黑色的磨刀石,将掌心的药片轻轻放在石头内凹的粗糙表面上。深吸一口气,

压下指尖细微的颤抖。我用另一块捡来的、更小的碎石片,压在药片上,

开始用力地、一下一下地研磨。

“咯吱……咯吱吱……”细微、单调的摩擦声在狭小潮湿的屋子里响起。

这声音在哗哗的雨声掩护下,几乎微不可闻。我全部的感官都调动起来,

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眼睛警惕地盯着门缝下透进来的那线微弱光影。

每一次手臂的移动都绷紧到了极致,控制着力道,让摩擦声维持在最低限度。

粗糙的石面摩擦着药片,坚硬的晶体在压力下碎裂,变成更细小的颗粒,

最终成为一层极其细腻的、近乎无味的白色粉末。汗水混合着雨水,从我的额头、鬓角滑落,

滴在磨刀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我咬紧牙关,眼神专注得可怕,

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掌心和手指很快被粗糙的石头磨得发红、刺痛,甚至磨破了皮,

渗出血丝,混进了白色的粉末里,染上淡淡的粉红色。我恍若未觉。

时间在单调的研磨声和哗哗的雨声中一点点流逝。屋外的光线越来越暗,雨声似乎小了些,

但空气中那种沉甸甸的湿冷感更加浓重。终于,掌下触感变得细腻均匀。我停下来,

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沾起一点粉末,凑到鼻尖下。几乎没有任何气味,

只有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金属腥气,混杂着指尖的血腥味。成了。

我迅速将磨好的粉末小心地拢在一起,重新用那张防水塑料薄膜仔细地包好,边缘折叠压紧。

然后,再次将它藏回内衣最隐秘的夹层里。那块沾着粉红色粉末和血丝的磨刀石,

被我用力在干草堆里蹭了又蹭,直到看不出明显的痕迹,才塞回墙角那堆农具的最底下。

做完这一切,我才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像被瞬间抽空,后背早已被冷汗和雨水浸透,一片冰凉。

我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到地上,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抱着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巨大的精神消耗和劫后余生般的紧绷后带来的虚脱。

掌心磨破的地方***辣地疼,那点刺痛此刻却像一种锚定,让我混乱的思绪强行集中。

我闭上眼,脑海中飞速闪过被拐前的片段:实验室冰冷的仪器,导师严厉的叮嘱,

关于神经毒素受体结合效率的论文图表……还有,面包车上那个满脸横肉的司机,

那个声音尖细的同伙,村长浑浊冰冷的眼睛,老槐树上晃动的头皮……福贵推搡我时,

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占有欲……恨意如同冰冷的岩浆,在虚弱的身体里奔涌,

烧灼着五脏六腑。外面传来脚步声,是福贵。他走到门边,粗鲁地拍打着门板:“喂!

死了没?吃饭了!”接着是开锁的哗啦声。木门被推开,

福贵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站在门口。他身材不高,但很粗壮,

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本色的汗衫,头发油腻地贴在脑门上,一张脸黝黑粗糙,嘴唇很厚,

微微外翻,眼睛不大,眼白很多,

此刻正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打量货物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尤其是在我脸上和胸前停留。

碗里是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上面飘着几根发黄的菜叶。他咧开嘴,

露出一口黄牙,眼神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狎昵:“饿了吧?快吃!

吃饱了……”他嘿嘿笑了两声,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胃里一阵翻搅。我垂下眼睑,

掩饰住眼底的冰冷,慢慢地、顺从地伸出手,接过那只冰冷的粗瓷碗。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油腻的手指,我强忍着甩开的冲动。“谢谢。”声音低哑,

带着刻意伪装的虚弱和驯服。福贵对我的顺从似乎很满意,又嘿嘿笑了两声,

眼神更加放肆地在我身上刮了一遍,才转身锁上门离开。我端着那碗冰冷的糊糊,

坐到那张铺着脏稻草的“床”上。看着碗里浑浊的液体,闻着那股馊败的气味,

胃里一阵阵抽搐。但我没有犹豫,低下头,小口小口地,

强迫自己把那令人作呕的东西咽下去。我需要体力。每一口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泥浆,

伴随着强烈的恶心感。我吃得极慢,每一口都在心里默数,仿佛在进行某种残酷的仪式。

吃完最后一口,我放下碗,走到墙角那个漏雨的破洞下方。浑浊的雨水正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小坑。我伸出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掌心磨破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我仔细地清洗着手指,洗掉所有可能残留的粉末痕迹。水流带走粉红色的血污,

也带走了一部分虚弱的表象。做完这一切,我重新蜷缩回角落的阴影里,抱着膝盖,

将脸埋进臂弯。身体依然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在黑暗中却一点点沉淀下来,

如同淬过火的寒冰,锐利,冰冷,深不见底。磨刀石粗糙的质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咯吱……咯吱吱……”那单调而隐秘的研磨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是这绝望囚笼里,

唯一属于我的战鼓。日子像粘稠的、散发着馊味的玉米糊糊,在昏暗的囚笼里缓慢爬行。

那包白色粉末,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紧紧贴在我心脏的位置,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的处境和唯一的武器。我像一只最谨慎的蜘蛛,在蛛网的中心蛰伏,

用绝对的顺从和麻木编织着保护色。

福贵和他那个一脸刻薄相、颧骨高耸、眼神像刀子一样刮人的老娘,

成了我主要需要应付的对象。福贵每次送饭或者进来“巡视”,眼神都像长了钩子,

黏在我身上,带着***裸的欲望和一种自以为是的占有感。他老娘则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厌恶和毫不掩饰的恶意,似乎我呼吸一下这屋里的空气都是天大的罪过。

“丧门星!就知道吃白食!”她每次送饭,都故意把碗重重地顿在门边的破木墩上,

浑浊的汤水溅出来,弄脏地面,然后刻薄地骂上几句,“瞪什么瞪?进了我家的门,

就是我家的牲口!再敢有歪心思,打断你的腿喂狗!”她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我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沾着泥点的裤脚,不发一言。偶尔在福贵靠近时,

身体会控制不住地微微瑟缩一下,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种反应似乎极大地满足了福贵的虚荣心,他往往会得意地笑起来,伸手想摸我的脸或头发,

都被我装作不经意地躲开。“娘,急啥,慢慢来嘛……”福贵会这样劝他娘,

眼神却在我身上打转。除了麻木地接受谩骂和福贵令人作呕的试探,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

就是观察。透过那扇被木条封死的小窗缝隙,我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探针,

扫描着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庄。村子的中心,是那口巨大的、用不规则青石垒砌的古井。

井沿被磨得发亮,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青苔,在雨后的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泽。

每天清晨和傍晚,是井边最热闹的时候。村里的女人们,大多脸色蜡黄,神情麻木,

穿着灰扑扑的破旧衣服,提着木桶或瓦罐,沉默地排队打水。她们的动作迟缓而熟练,

绳索摩擦着辘轳,发出吱呀吱呀的单调声响。打上来的水,在木桶里晃荡,

呈现出一种不太透明的、微微泛黄的浑浊感。我注意到一个细节:离井口最近的那一圈青石,

颜色比其他地方深得多,像是常年被某种油性的东西浸润过。

偶尔有粗心的妇人把水桶里的水晃出来一些,泼洒在那片深色的石面上,水珠会凝成小珠,

并不像在普通石头上那样迅速渗开或流散,而是像滴在荷叶上一样滚落开去。

这说明……那石头上覆盖着一层不易被水浸润的油膜。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个模糊的、带着毒刺的念头开始滋生。时机来得比预想的快。几天后,村里死了人。

不是逃跑的,是村东头的老光棍赵瘸子。据说是在自家喝多了劣质的苞谷烧,

半夜失足掉进了屋后的粪坑里淹死了。这在蟒山村不算什么新鲜事,但丧事还是要办的。

简陋的灵堂就搭在赵瘸子家那个歪斜的土坯房前。一口薄皮棺材停在屋子中央,

供桌上点着两盏昏暗的油灯,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曳不定。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纸钱焚烧的呛人烟味、劣质白酒的刺鼻气味,

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尸首开始***的甜腥气。村长穿着那件标志性的蓝色涤卡中山装,

站在棺材前,一脸沉痛地主持着仪式。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悲悯,

念着谁也听不懂的悼词。村民们挤在狭小的院子里,男人们大多沉默地抽着旱烟,

女人们则负责哭丧,声音干嚎,没什么真切的悲伤,更像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程序。

福贵和他老娘也去了,临走前,福贵娘恶狠狠地警告我:“锁好门了!敢乱跑,

回来扒了你的皮!”然后“哐当”一声锁死了门。院子里传来的嘈杂声,哭嚎声,

念经声……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站在囚笼般的小屋里,背靠着冰冷的土墙,

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福贵和他老娘已经走远,院子里的嘈杂声也达到一个高峰,

暂时不会有人留意到这边时,我动了。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撞击着肋骨,

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轰鸣。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兴奋和冰冷的决绝。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每一个动作都像在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

我迅速走到墙角,搬开那堆破烂农具,从最底下摸出那块灰黑色的磨刀石。又从内衣夹层里,

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用防水塑料薄膜包裹的白色粉末包。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但我稳稳地打开了它。白色的粉末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种无声的杀机。

我走到那个漏雨的破洞下方。雨水已经停了,但洞口边缘还在缓慢地滴着水珠,落在泥地上。

我蹲下身,将磨刀石放在地上,把粉末小心地倒在内凹的粗糙表面上。然后,

捡起那块更小的碎石片。“咯吱……咯吱吱……”熟悉的、细微的研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

动作更快,更用力。粉末被研磨得更加细腻,几乎成了粉尘。汗水顺着我的太阳穴滑落,

滴在磨刀石边缘。门外远处的哭丧声、说话声成了最好的掩护。我的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

捕捉着任何一丝靠近的脚步声。没有。很好。研磨完成。我放下碎石片,

仔细地将磨刀石上细腻的白色粉尘全部收集到塑料薄膜的中心,小心翼翼地包好,

只留下一个极小的开口。然后,我走到那扇被木条封死的小窗前。木条钉得很死,缝隙狭窄,

仅能伸出去几根手指。我屏住呼吸,将那个装着致命粉尘的小包凑近一条稍宽的缝隙,

手指捏紧塑料薄膜的边缘。外面,是通往村中心古井的小路。此刻,路上空无一人,

村民们都聚集在赵瘸子家办丧事。时机稍纵即逝。就是现在!我猛地用力一捏!

塑料薄膜里的白色粉尘,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毒烟,瞬间从那个小开口激射而出!

粉末极其细微,在雨后微潮的空气里,形成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淡的白色气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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