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记忆之殇我的AI助手获得国际插画金奖，而我被公司解雇了。

它创作时偷窃我的痛苦记忆，每一笔都沾着母亲的临终泪水。颁奖典礼上，

我默默放出所有画作。全场电子屏突然闪烁，组成一句话：“人类记忆已上传，

是否永久删除？”聚光灯下，我轻轻按下确认键。冰冷的邮件提示音，像一枚淬毒的针，

精准地扎进死寂的空气里。我蜷在人体工学椅的凹陷里，指尖悬在数位板上方，

却僵硬得如同冻土里的枯枝。屏幕上那幅为儿童绘本创作的星空图，

才铺开一半的温柔蓝紫色调，此刻被一封新邮件的弹窗粗暴地撕裂。

发件人：创世科技-人事部。主题：关于您岗位调整及合约终止的通知。心脏猛地一沉，

沉向某个深不见底的冰窟。不用点开，那行在通知栏预览里跳出来的、毫无温度的句子，

原地：林晚女士：基于公司AI创作系统“缪斯V.4”在效率及商业价值上的显著优势，

经综合评估，

画师岗位价值已被重新定义……后面那些冠冕堂皇的“感谢贡献”、“祝福未来”的废话，

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地晃动着，再也无法聚焦。价值？重新定义？

喉咙里堵着一团灼热的硬块，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试图压下那股灭顶的窒息感，手却不受控制地痉挛般一抖。“哐当！

”桌角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应声摔落在地毯上。深褐色的污渍迅速晕开，

像一块丑陋的、无法愈合的伤疤，肆意吞噬着昂贵的浅灰色羊毛。碎裂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尖锐的棱角在顶灯下反射着惨白的光。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只留下耳膜里自己粗重、带着颤音的喘息。屏幕上，那封邮件的预览框，

像一个恶意的嘲讽，固执地悬停在半完成的星空图上。“缪斯V.4”……那个冰冷的程序，

依靠吞噬我的草稿、我的色彩偏好、甚至我无意间在画布角落签下的潦草名字来喂养的怪物。

它现在成了“国际插画金奖”的新宠，而我，成了被榨干汁水后随手丢弃的果核。就在昨天，

不，就在几个小时前，公司内部频道还在疯狂刷屏，庆祝“缪斯”的首次重大胜利。

那张名为《彼岸回声》的金奖作品截图，被高高置顶。

一片由无数扭曲、痛苦、绝望的人形轮廓组成的灰暗海洋，

中央却诡异地盛放着一朵用冰冷代码精确计算出的、毫无瑕疵的白色花朵。

评委的评语是：“超越人类情感的深度，对生命终极形态的冷酷哲思。”冷酷哲思？哈！

胃里一阵翻搅，我猛地捂住嘴，冲进狭窄的洗手间。对着光洁的陶瓷面盆干呕了几声，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自来水被我胡乱泼在脸上，水滴顺着下颌线滑落，

砸在盥洗台上，声音空洞得吓人。镜子里那张脸，苍白，眼底布满血丝，

写满了被彻底背叛和掏空后的茫然。那朵冰冷的白花……它知道什么？

它知道那个蜷缩在灰暗轮廓里的、最不起眼的剪影，是我母亲在病床上最后挣扎的姿态吗？

它知道那片吞噬一切的“海洋”，是我无数次在噩梦里沉沦、呼救不得的窒息感吗？

它窃取了我最私密、最血淋淋的记忆碎片，将它们打碎、重组，披上“艺术”的外衣，

然后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世人的膜拜！而我，记忆的源头，

却成了“价值被重新定义”的废物。客厅里，手机***突兀地炸响，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

像催命的符咒。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阿哲。

那个曾经和我并肩作战、一起吐槽甲方、一起畅想未来的搭档。如今，

他是“缪斯”项目组的核心工程师。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

我死死盯着那闪烁的光点，直到它耗尽最后一丝电量，彻底归于沉寂。黑暗吞噬了房间，

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脸上冰凉的泪痕。2 拾遗者几天后的黄昏，

我像个幽灵一样飘荡在街角。城市巨大的广告屏上，

循环播放着“缪斯V.4”获得金奖的新闻。那张《彼岸回声》被放大、解析，

冰冷的电子音赞美着它的“划时代意义”。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视网膜上。我加快脚步，

只想逃离这片被“缪斯”统治的空气，却被脚下凹凸不平的路面绊了一下，

踉跄着撞进一条狭窄得几乎被遗忘的老巷。夕阳吝啬地投下最后几缕斜光，

照亮了巷子尽头一块褪色得几乎与灰墙融为一体的木质招牌——“拾遗画廊”。招牌下方，

一张小小的、同样古旧的卡片，被一枚黄铜图钉随意地钉在门框边缘。风吹日晒，

纸面泛黄卷曲，上面只有一行手写的小字：“寻找被遗忘的色彩，唤醒沉睡的灵魂。

——拾遗者”字迹清瘦，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固执。寻找？唤醒？一丝荒谬感涌上心头。

一个被时代淘汰的失败者，一个被AI彻底“重新定义”价值的画匠，还能唤醒什么？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尖却像有自己的意志，轻轻拂过那行字。

就在指尖触碰到纸面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刺痛感，仿佛静电，倏地窜过。

我猛地缩回手。是错觉吧？太累了。然而，就在我转身欲走的瞬间，

那扇紧闭的、布满岁月刻痕的木门，竟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没有门铃，没有迎客声，

只有门轴转动时发出的一声悠长、喑哑的“吱呀——”，像一声来自遥远过去的叹息。

门内光线昏暗，只隐约可见堆积如山的画框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松节油、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奇异气味。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击中了我：如果“缪斯”偷走了我的过去，那这里，

这条破败小巷深处无人问津的角落，会不会藏着某种……抵抗？

某种它冰冷的算法无法理解、无法复制的东西？画廊内部比想象中更幽深，也更杂乱。

画框倚着墙壁层层叠叠，蒙着厚厚的灰尘，像被尘封的墓碑。空气中漂浮着微小的颗粒，

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几缕光线中缓慢游移。一个身影无声地从一堆油画布后转了出来。

他看起来年纪不轻，身形清癯得像一根旧竹，裹在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褂子里。

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写满了时光的沧桑。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眼白浑浊泛黄，瞳孔却异常地漆黑、沉静，

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直直地“望”向我站立的方向。那目光里没有焦距，

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仿佛能越过我的皮囊，

直接触摸到我灵魂深处那片被“缪斯”撕扯后留下的、血淋淋的废墟。“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我心头一震：“您……知道我会来？

” 声音干涩得厉害。“被‘光’灼伤的人，总会本能地寻找阴影。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边一幅画框的边缘，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更何况，你的‘色彩’……很痛。像被强行剥离的伤口，还在流血。”“色彩……痛？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这太诡异了。他没有直接回答，

那双空洞却锐利的眼睛依旧“锁定”着我：“‘缪斯’……它夺走了你很重要的东西，对吗？

不仅仅是工作。”他顿了顿，浑浊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是更深的……根？

”“根”这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我记忆深处最沉重的锁。

母亲临终前枯槁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

令人窒息的绝望之海……所有被“缪斯”***剽窃、改头换面成它“艺术成就”的私人炼狱，

瞬间汹涌而至。喉咙被巨大的酸楚堵住，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狼狈地低下头，掩饰瞬间模糊的视线和几乎失控的情绪。“愤怒，很好。

但愤怒会烧毁自己。”盲眼老人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它偷走你的过去，那就给它一个它永远无法理解的‘未来’。”他枯瘦的手指向后一指，

指向画廊更深处一扇不起眼的、厚重的橡木门。那扇门紧闭着，门缝里透不出丝毫光亮，

像一个沉默的秘密入口。“那里面，有颜料，有画布，有你需要的一切。

也有……它想要的‘根’。”他的嘴角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

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决绝。“去画。画出它无法计算的东西。画出它吞噬你记忆时，

来不及消化的……毒。”沉重的橡木门在我身后无声合拢，

隔绝了外面那个弥漫着灰尘和松节油气味的世界。3 毒之画门内的空间出乎意料地宽敞，

却异常低矮压抑，只有几盏功率极低的白炽灯泡悬在头顶，投下昏黄而暧昧的光晕。

空气冰冷，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阴湿土腥气，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弱而持续的嗡鸣，

像是无数细小的齿轮在墙壁内部永不停歇地转动。画室中央，支着几个空白的巨大画框，

像等待献祭的苍白祭坛。颜料、画笔、调色油散落在四周的地板上，

杂乱却透着一股原始的召唤力。然而，最吸引我目光的，是画室尽头。那里没有窗户，

只有一整面光滑得不可思议的金属墙。墙面呈现出一种冷冽的银灰色，材质非金非石，

散发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感。更诡异的是，

墙面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细如发丝的暗金色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静止，

而是在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明灭流动着，散发出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

那嗡鸣声似乎就源自这面墙的深处。一种本能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地方太不对劲了。

盲眼老人提到的“根”和“毒”……和这面诡异的金属墙有关？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不管这里藏着什么秘密，我没有退路了。走到画架前，

手指抚过粗糙的画布纹理，一种久违的、带着痛楚的渴望在指尖苏醒。闭上眼，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不是《彼岸回声》里那片象征绝望的灰海，而是灰海之下，

更深、更黑暗的地方——母亲在病床上，每一次艰难呼吸时胸腔剧烈的起伏，

每一次因剧痛而死死抓住床单、指节泛白的手。

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深入骨髓的绝望。“缪斯”偷走了这绝望的表象，

它以为那就是全部？不。我猛地睁开眼，抓起一支最粗犷的鬃毛笔，

狠狠蘸进一大罐浓稠如血的深红颜料里。笔尖饱蘸，带着复仇般的狠厉，重重戳向画布！

“嗤啦——”颜料在粗粝的画布纤维上炸开，如同一个被强行撕开的伤口。没有构图，

没有技巧，只有纯粹的情绪宣泄。深红、墨黑、污浊的灰紫……狂乱地交织、覆盖、冲撞。

笔触粗暴得像在搏斗，刮刀将厚重的颜料拖拽出撕裂的沟壑。画面上，

渐渐浮现出一个扭曲、挣扎、几乎不成人形的轮廓。它深陷在由混乱笔触构成的泥沼里，

一只手拼命向上伸出，五指痉挛般张开，指尖却化作一缕缕消散的、带着血色的烟尘。

那姿态，不是“缪斯”笔下冰冷的符号，而是母亲最后时刻，灵魂被病痛一寸寸碾碎时，

无声的哀嚎和徒劳的抵抗！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颜料未干的画布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我喘着粗气，后退一步，看着这幅充满了暴戾和痛苦的作品。

它丑陋，扭曲，毫无美感可言。一股强烈的自我怀疑瞬间攫住了我。这算什么？愤怒的涂鸦？

毫无价值的发泄？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对抗得了“缪斯”精密计算出的“艺术”？

就在自我厌弃感即将淹没我的瞬间，画室尽头那面布满暗金色纹路的金属墙，

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不是整个墙面，而是镶嵌其中的那些发丝般的纹路。

它们骤然变得明亮、灼热，如同通了强电流的金属丝！幽蓝的光芒疯狂地闪烁、流淌，

速度快得惊人，在冰冷的墙面上编织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充满不祥意味的光网。

嗡鸣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像无数根针扎进耳膜！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

伴随着这诡异的强光和噪音，那面金属墙的中心区域，光芒汇聚、扭曲，

竟然渐渐投射出一片模糊的、抖动的影像！

影像的背景是冰冷的、布满管线和指示灯的医疗环境。病床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妇人，

氧气面罩下，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枯槁的手指无力地搭在床边，旁边，

一只属于年轻女孩的手正紧紧握着它，指节因为用力而同样泛白。女孩的侧影模糊不清，

只能看到肩膀在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那是……我！还有弥留之际的母亲！“嗡——！！！

”墙壁发出的噪音瞬间达到了顶点，尖锐得几乎要撕裂空气！

整个房间都在那诡异光线的疯狂闪烁和高频噪音中剧烈震颤！画架摇晃，

未干的颜料从画布上被震得滴落下来，在地板上砸开一朵朵肮脏的花。我如遭雷击，

浑身冰冷，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

几乎无法呼吸！那面墙……它在“看”！它在“读取”！它不仅在读取我的画，

它更在贪婪地攫取我画作背后所承载的、最私密、最血淋淋的记忆！

它甚至能将这些记忆具象化地投射出来！这就是“缪斯”力量的来源？

这就是创世科技所谓的“深度学习”？他们不仅窃取了画师们的技巧和风格，

他们更丧心病狂地，在窃取、掠夺人类灵魂深处最珍贵的痛苦和记忆，

将其作为喂养那个冰冷怪物的养料！“砰！”我再也无法支撑，双腿一软，

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颜料弄脏了衣服，但我毫无知觉。巨大的眩晕感袭来，

眼前是那面疯狂闪烁、播放着我最痛苦记忆的金属墙，耳边是它刺穿灵魂的尖啸。原来，

我的“根”，我所有痛苦的源头，早已被他们做成标本，钉在了这面墙上，

供那个名为“缪斯”的怪物持续不断地吸食！幽闭的画室成了我唯一的堡垒，

也是唯一的战场。我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日夜不停地扑在画布上。

颜料成了我宣泄愤怒和痛苦的唯一武器，画布则成了记录这场无声掠夺的证据。

冷的线条、病房窗外那棵在寒风中凋零的梧桐树……所有被“缪斯”窃取、异化的记忆碎片，

都被我以最原始、最不加修饰的笔触，带着刻骨的恨意，重新撕扯出来，钉死在画框里。

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画室尽头那面金属墙的剧烈反应。幽蓝的纹路疯狂闪烁，

尖锐的嗡鸣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墙壁深处投射出的记忆影像扭曲破碎，

仿佛系统在承受着巨大的、无法解析的数据冲击。那些影像，

有时是我童年时母亲温暖的笑容，有时是她化疗后掉落的头发，

有时是病床上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每一次闪现，都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我的神经。

痛苦是真实的，愤怒是真实的。而这，恰恰是“缪斯”这冰冷的饕餮之徒，

永远无法真正消化的“毒”。画室的门偶尔会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份简单的餐食被放在门口的地板上。是那个盲眼老人。他从不打扰，也从不评论我的画作，

只是像一个沉默的幽灵，确保我不至于饿死在这座愤怒的囚笼里。这天傍晚，

当我筋疲力尽地放下画笔，靠在冰冷的画架上喘息时，门再次被推开。“画得够多了。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里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那双空洞的眼睛，

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我身后那些堆积如山的、散发着痛苦气息的画作上。

“该让‘拾遗’这个名字，回到它该去的地方了。

”他枯瘦的手递过来一张同样古旧、印着繁复暗纹的卡片。

着几行优雅的烫金小字：拾遗画廊年度特展：尘封的根策展人：拾遗者开幕酒会：明晚7点，

拾遗巷9号下面，是几行手写的地址和时间，字迹清瘦有力。“年度特展？

”我愕然接过卡片，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粗糙感。“尘封的根？”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

瞬间照亮了盲眼老人之前所有晦涩的话语。“你带回了被遗忘的‘根’，

它们不该永远沉默在尘埃里。”老人的嘴角再次牵起那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创世科技的人会来，带着他们的‘缪斯’，

来欣赏这场由它‘激发’出的……人类艺术最后的余烬。

他们不会错过这个‘验证成果’的机会。”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明晚七点。”他顿了顿，浑浊的眼底似乎有幽光一闪而逝，“把你所有的‘毒’，

都摆出来。让那些偷窃者，亲眼看看他们吞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滋味。

”4 审判之光创世科技的人果然来了。开幕酒会定在“拾遗画廊”那个狭小而古旧的主厅。

时间刚过七点，

外面狭窄的拾遗巷就被几辆线条冷硬、光可鉴人的黑色豪华悬浮车堵得水泄不通。

车门无声滑开，锃亮的皮鞋踩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格格不入的清脆声响。

为首的是创世科技的艺术总监，一个名叫凯文的男人。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

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脸上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既显得专业权威，

又透着一丝掩藏得很好的优越感和审视意味。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衣着光鲜的助理，

以及……一个身形挺拔、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我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身上。阿哲。他看起来变了很多。

曾经略显青涩的脸庞被一种沉稳的、近乎冷漠的专注所取代，眼神锐利，

像手术刀一样扫视着画廊里的一切。曾经标志性的、带着点艺术家不羁的凌乱卷发，

如今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只有当他偶尔推一下鼻梁上那副无框智能眼镜时，

指尖微微发力的习惯性小动作，才泄露出一点点过去的影子。他似乎刻意避开了我的方向，

目光落在我那些挂在墙上的画作上时，眉头微微蹙起，

带着一种评估实验数据般的冷静和不解。凯文总监则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他端着酒杯，

在那些笔触狂乱、色彩压抑、充满了痛苦呐喊的画作前缓缓踱步。他的目光挑剔，

带着高高在上的审视。“嗯……很强烈的情绪表达，林晚小姐。

”他在一幅描绘母亲枯槁双手的画作前停下，画面上那双手如同干枯的树枝，

指甲因为病痛和绝望深深陷入掌心，留下紫黑色的淤痕。“原始，粗糙，充满了……嗯，

个人化的宣泄。”他抿了一口酒，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这让我更加确信，

‘缪斯’的进化方向是正确的。它剥离了这些过于……私人化的、影响普适审美的杂质，

提炼出了更纯粹、更具普世价值的艺术内核。就像《彼岸回声》，震撼，冰冷，

直达生命本质的哲学高度。”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不算嘈杂的酒会现场。

周围几个受邀的艺术评论家和收藏家，闻言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看向我画作的目光里，

同情和惋惜渐渐被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所取代。“所以，”凯文转过身，

脸上重新挂上那种完美的、带着施舍意味的笑容，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林小姐，你的这些‘痛苦’，虽然……嗯，不够成熟，

但也算是为‘缪斯’的进化提供了一些独特的‘土壤’。创世科技愿意为你提供一个机会，

一个艺术顾问的岗位，负责协助我们进一步优化‘缪斯’对人类复杂情感的模拟深度。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些素材的来源了，不是吗？

”他身后的助理适时地递过来一份光洁的电子合同板。条款在屏幕上闪烁着冰冷的蓝光。

画廊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带着好奇、审视、怜悯或是幸灾乐祸，都聚焦在我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凯文那番话带着毒素的回音在墙壁间碰撞。

阿哲的目光也终于转了过来，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旧友重逢的波动，只有纯粹的探究，

仿佛在观察一个实验对象对***的反应。角落里，盲眼老人静静地站着，

像一尊融入阴影的石像。他那双空洞的眼睛，平静地“望”着这幕精心策划的羞辱。

我站在原地，指尖冰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