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弟背后刀,喜宴变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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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老李和老罗三家都住在五味十字的半截巷里,巷子最里面有有一个大院,分内外两院,老李和老罗家住在里院的上房里,老李家住在外院的偏房。

院子过去是***的一个什么机构大院,解放后归政府所有,后来又变成了仪表厂的家属院,张李罗三家住在了一个院子里。

张家门前挤满了人,跟赶集似的。

大红的“金榜题名”横幅挂在堂屋门口,被晒得有点蔫吧。

空气里飘着炖肉的香气和劣质香烟的味道,吵吵嚷嚷,全是恭喜道贺的声儿。

张五味穿着件崭新的白衬衫,脸上堆着笑,在人群里穿梭,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应付着亲戚们的拍肩和夸赞。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堂屋墙上那张泛黄的周岁合影——照片里两个光***娃娃并排傻笑,跟隔壁李国良家那张一模一样。

他心里那点被热闹掩盖的不安,像水底的泡泡,又冒了一下头。

张母瞅准空档,一把将他拽到院角的葡萄架下,茂密的叶子遮住了点毒日头。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五味!

你爸…你爸被厂长一个电话叫走了!

就刚才!

说是那笔…那笔借款的事…这节骨眼上…” 她急得嘴唇都在哆嗦。

张五味没太注意母亲情绪的变化,他知道父亲昨天己经还了借款,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妈!

别慌!

爸昨天亲口说的,钱己经还给李叔了!

可能就是点手续没弄利索,补个签字啥的…”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热情过头的表叔大笑着拖走了:“哎哟!

大学生!

躲这儿干啥!

过来喝酒!”

张五味被拉得一个趔趄,回头只看见母亲焦虑得快要站不住的身影,那句“钱己经还了”的话梗在喉咙里,沉甸甸的,像块冰冷的石头,怎么也咽不下去。

前段时间,父亲借了厂里的钱给母亲治病,本该早还钱,又怕自己上大学用钱,就耽误了几天。

有账在身,父亲就是那种负重而行的感觉,不能畅快出气。

他收到上海交大录取通知书后,父亲总算松了口气,昨天就去还了钱。

厂长办公室门窗紧闭,只有头顶一个老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

厂长肥硕的身子陷在宽大的皮椅里,手指关节不耐烦地敲着光亮的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催命声。

他眼皮都没抬,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老张啊,两万块!

厂里的公款!

今天,必须给我清账!”

他两根手指夹着一张发黄的纸条,“啪”一声拍在桌上,“借条!”

老张站在桌前,额头的汗像小溪一样往下淌,后背的汗衫早就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

他急得嗓子都劈了:“厂长!

天地良心!

我昨天就还了!

亲手交给老李的!

就在财务室!

那天您也知道,老罗突然发病,我们急着送人救命啊!

一着急…一着急就忘了当场把借条抽回来!

老罗他…老罗他能给我作证啊!”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呵!”

厂长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浓浓的嘲讽,“老罗?

作证?”

他肥胖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一个躺在那儿只会喘气的活死人?

他怎么给你作证?

用眼皮眨巴吗?”

他提高了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老李!

进来!”

办公室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老李佝偻着背,像只受惊的老鼠,贴着门边溜了进来。

他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沾了灰的旧皮鞋尖,死活不敢看旁边急赤白脸的老张。

厂长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老李!

你是会计,你说!

昨天,老张有没有把两万块钱还给你?

嗯?

账上有没有记录?”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吊扇那催命的“嘎吱”声。

老李的身体明显哆嗦了一下,喉结艰难地滚动。

他猛地抬起头,飞快地瞟了一眼厂长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像被烫到似的迅速低下,声音又干又涩,语速快得像背台词:“厂长…没…没有!

昨天…昨天老张是来过财务室,可…可他只问了问老罗的病情…根本没提还钱的事儿!

一分钱都没给我!

账上…账上也没有任何记录!”

他说完,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师弟——?!!”

老张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他猛地抬手指着老李,眼珠子瞪得溜圆,声音都变了调,“你…你放什么屁?!

我昨天亲手把钱塞给你的!

整整两沓!

用皮筋捆着的!

就在算盘旁边!

老罗当时就躺在那儿!

我们可是三十年的兄弟啊!

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

你…你不能红口白牙胡说八道坑我啊!”

他气得浑身发抖。

老李像是被逼到了墙角,猛地抬起头,脸上涨得通红,却依旧不敢首视老张喷火的眼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尖利:“还了?

你说还了就还了?

钱呢?

钱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反正我没见到钱!

一分都没见到!”

他梗着脖子,像只斗鸡。

“老李!!”

老张气得眼前发黑,往前冲了一步,手指头都快戳到老李鼻尖上了,“你不能这么坑人!

咱们三十多年的师兄弟情分,你就这么翻脸不认账?!

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你骂谁?!”

老李也豁出去了,跳着脚喊,唾沫星子横飞,“谁翻脸不认账?

啊?

你说把钱还了,钱去哪儿了?

你倒是拿出来啊!

空口白牙谁不会说?

反正我没收到钱!

借条!

借条还在厂长手里呢!

这就是凭证!”

“够了!!”

厂长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他脸色铁青,厉声吼道,“吵什么吵!

当这是菜市场吗?!”

他抓起桌上那张借条,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在老张眼前晃了晃,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听见没有?

老李是厂里的老会计,他的话就是凭证!

钱呢?

啊?

你说还了,钱飞了?!

要么,现在立刻把两万块拍这儿!

要么…”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声音阴冷,“我就报警!

告你侵占公款!

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们…黑…心…黑透了…啊——!!”

老张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冲上喉咙,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

他目眦欲裂,指着老李和厂长的手指剧烈颤抖,脸色瞬间由红转紫,像猪肝一样!

所有的冤屈、愤怒、背叛感如同火山般在胸口炸开,眼前一黑,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慢镜头般。

老张张大的嘴里,喷出一股带着血丝的白沫。

他那双瞪得滚圆、充满了滔天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或者,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背叛了他三十年的“兄弟”。

“砰——!”

沉重的身躯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尘土微微扬起。

“老张?!!!”

“天啊!

快!

快叫救护车!!!”

厂长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的肥肉都在抖,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冲过来。

而一旁的老李,像被施了定身法,彻底僵在了原地,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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