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从城里回来,一脚踹开家门,眼睛通红地告诉我他做了个能预知未来的大梦。梦里,
他因为我这个拖油瓶,穷困潦倒,潦草收场。所以,他要把我嫁给隔壁村瘸腿的老光棍,
换一份国营纺织厂的正式工名额。他还说,这是疼我,给我找了个好人家。
我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笑了。好啊,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那这福气,
我可得让你也尝尝。01“陈暖,你必须嫁!”我哥陈锋双眼赤红,
蒲扇大的巴掌“啪”地一声拍在桌上,震得上面的搪瓷缸子嗡嗡作响。他指着我的鼻子,
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已经和马家说好了,彩礼三百块,
外加一个纺织厂的正式工名额!你嫁过去,下半辈子吃穿不愁,还能给家里换个铁饭碗,
有什么不愿意的?”娘在一旁抹着眼泪,嘴里念叨着:“暖暖,你哥也是为你好啊。
那可是马瘸子,家里有两头猪呢,日子过得好……”我爹蹲在门槛上,
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晦暗不明。我心里一片冰凉,
像是三九天被人泼了一盆雪水。三天前,在城里当学徒工的哥哥突然回来了。他像变了个人,
不再是那个会把省下来的鸡蛋偷偷塞给我,会在我被欺负时替我出头的哥哥了。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嫌恶与不耐,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告诉爹娘,
他在城里遇到一个高人,高人让他做了一个大梦,梦里他看到了未来。梦里,
他就是因为我这个扫把星妹妹,才会在城里混不下去,最后灰溜溜地回了村,一辈子打光棍,
穷得叮当响。“所以,陈暖,这辈子,我绝对不能再被你拖累!”这是他回来后,
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当时只觉得荒唐,可爹娘却信了。因为那个所谓的“铁饭碗”,
是他们做梦都想让陈锋得到的。我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为了一个工作名额,
就要把我推入火坑的亲哥哥,慢慢地站了起来。屋子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哥,
”我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马瘸子今年四十五,比爹还大三岁。他上一个老婆,
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你确定,这是为我好?”陈锋的脸僵了一下,
随即更加暴躁:“那都是外人胡说八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读了几天书,心思就野了?
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你要是不嫁,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捆着送过去!”他那副样子,
好像我不是他妹妹,而是他用来换取前程的一件货物。我没有再跟他争辩,
只是把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父亲:“爹,你的意思呢?
”父亲手中的烟杆重重地在门槛上磕了磕,烟灰落了一地。他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挣扎,最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闷声说道:“听你哥的。”三个字,
像三把刀子,***了我的心口。很好,非常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涌的酸楚,
脸上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行啊,嫁就嫁。不过,我有个条件。”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锋狐疑地看着我:“你能有什么条件?”“我要风风光光地嫁。”我走到他面前,
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晰无比,“马家不是给三百块彩礼吗?我要你用这三百块,
给我置办三转一响!我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我是被我哥八抬大轿抬出去的,
不是被卖出去的!”三转一响,指的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
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这是顶级的奢侈品,结婚的最高配置。三百块,根本不够。
陈锋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陈暖,你别得寸进尺!”“怎么了?”我歪着头,
笑得天真无邪,“哥,你不是说疼我吗?你不是说马家日子过得好,我嫁过去是享福吗?
既然是享福,那配个三转一响怎么了?难道你想让别人戳你的脊梁骨,说你陈锋为了个工作,
把亲妹妹卖给老光棍,连件像样的嫁妆都舍不得给?我故意把“卖”字咬得很重。
陈锋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那个“预知未来”的梦里,肯定没告诉他,
他那个逆来顺受的妹妹,会突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娘也觉得我的要求过分了,想开口劝我。
我没给她机会,直接走到她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语气软了下来:“娘,你想想,
我嫁得越风光,哥脸上是不是越有光?以后他在厂里,谁敢看不起他?别人只会说,
陈家兄妹情深,哥哥为了妹妹的婚事,是真舍得下本钱。”我这番话,说到了娘的心坎里。
她犹豫地看向陈锋。陈锋恶狠狠地瞪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我知道,
他此刻恨不得掐死我,但他更怕的,是那个工作名额飞了。如果我闹起来,这门亲事黄了,
他的“铁饭碗”也就没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我答应你!”我心里冷笑。陈锋,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你做的那个梦,不管是真是假,你欠我的,都得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我故意忽略他眼神里的杀气,转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当着他们的面,我打开箱子,
里面是我这几年偷偷攒下的钱,有的是我帮人缝补衣服赚的,有的是我上山挖草药卖的,
一共有二十三块七毛六分。我把钱一股脑地倒在桌上,推到陈锋面前。“哥,
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都给你。我知道三百块买三转一响不够,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为难。
”我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我全心全意为哥哥着想”的模样。陈锋看着桌上的零钱,
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了。他知道,我这是在用这二十几块钱,狠狠地抽他的脸。
而我真正的目的,是让他把这笔钱,花得“明明白白”。“爹,娘,你们看,我哥对我多好。
”我拉着爹娘的手,笑得比蜜还甜,“哥,明天你就去县里,把三转一响给我买回来吧。
对了,我听说供销社新到的‘海鸥’牌自行车最好看,你可别给我买杂牌的。
”我像一只天真无知的小绵羊,开开心心地规划着自己的“风光大嫁”。
陈锋死死地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手腕上有一道陈年旧疤,是他小时候为了护着我,
被邻居家的狗咬的。每次他紧张或者愤怒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去摸那道疤。此刻,他的手,
就放在那道疤上,用力地摩挲着。他死死地盯着我,最终,还是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好。
”我知道,这场戏,才刚刚开始。02第二天一大早,陈锋就揣着钱,黑着脸去了县城。
他前脚刚走,后脚马家的媒人王婆子就扭着水蛇腰进了我家的门。她一进屋,
就拉着我娘的手,亲热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哎哟,我未来的厂长夫人,恭喜恭喜啊!
你们家陈锋这下可有出息了,铁饭碗一到手,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人了!”王婆子嗓门尖利,
生怕半个村子的人听不见。女儿被她几句话捧得晕头转向,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连连说:“都是托了你的福,托了你的福。”王婆子又把目光转向我,
那双三角眼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我们暖暖长得就是水灵,
也难怪马哥一眼就相中了。放心,嫁过去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马哥说了,绝对亏待不了你!
”我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羞涩又胆怯的样子。“王婶,”我怯生生地开口,
“我哥说,要给我买三转一响,风风光光地嫁过去。可是……我听说那要花不少钱,
我怕我哥的钱不够。”王婆子一愣,随即拍着胸脯保证:“哎呀,我的好闺女,
你担心这个干啥?马哥说了,彩礼不够,他再加!不就是三转一响吗?小意思!
他家就缺个你这样的女主人去享福呢!”我心里冷笑,
面上却装出又惊又喜的表情:“真的吗?王婶,你可别骗我。”“我骗你干啥?
我这就回去跟马哥说,让他再准备点钱,保证让你风风光光的!”王婆子说完,
又和我娘寒暄了几句,便扭着腰,喜滋滋地走了。她走后,娘拉着我的手,
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暖暖,你听见没?马家还要加钱!你这丫头,真是好福气啊!
”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讥讽。福气?只怕是催命符。
马瘸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和暴力狂。他愿意出这么多钱,
甚至不惜搭上一个珍贵的国营厂工作名额,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图我年轻,能给他生儿子,
还能任他打骂。我安静地待在家里,缝制着我的嫁衣。那是一块大红色的棉布,
是娘压箱底的宝贝。我一针一线,绣得格外认真,仿佛真的对这门婚事充满了期待。
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我要嫁给马瘸子,也知道了陈锋要给我买三转一响当嫁妆。一时间,
我们家成了全村的焦点。有人羡慕,说我命好,能嫁到那么“殷实”的人家。有人嫉妒,
说陈锋是个好哥哥,为了妹妹真舍得。当然,也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的话不堪入耳。
“陈家那丫头,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愿意嫁给马瘸子那个老东西?”“你懂什么?
人家图的是钱!没看见她哥都给她买三转一响了吗?”“啧啧,用妹妹换前程,
这陈锋也真够狠的。”这些话,或多或少都会传到我爹娘的耳朵里。
他们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但一想到那个“铁饭碗”,他们又把所有的不快都压了下去。
傍晚,陈锋回来了。他没有买回任何东西,脸色比走的时候还要难看。“哥,自行车呢?
缝纫机呢?”我“天真”地问。陈锋一***坐在凳子上,闷声说:“供销社的主任说,
这些都是紧俏货,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票!我跑了一天,腿都快断了,也没弄到一张票。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八十年代,物资匮乏,很多东西都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那怎么办呀?”我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要是没有三转一响,我嫁过去会被人笑话死的!
哥,你不是说你在城里有路子吗?你再想想办法啊!”我一边说,一边去摇他的胳膊,
眼泪说掉就掉。陈锋被我晃得心烦意乱,猛地一把推开我:“哭哭哭!就知道哭!
我明天再去想办法!”他越是烦躁,我心里就越是痛快。
我就是要让他为了这个他自己画出来的饼,跑断腿,磨破嘴,让他尝尝求人办事的滋味。
第二天,王婆子果然又来了,还带来了马瘸子。马瘸子大概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稀疏,
面色蜡黄,走起路来一高一低,看人时眼睛总是眯着,透着一股算计的精光。
他手里提着两罐麦乳精和一包点心,一进门就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这就是暖暖吧?
长得真俊。”他的目光像黏在人身上的苍蝇,让人恶心。我吓得往娘身后躲。
陈锋看到马瘸子,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又是递烟又是倒水:“马哥,快请坐。
”“陈锋啊,听说你没搞到票?”马瘸子开门见山。陈锋的脸瞬间就垮了,尴尬地点点头。
马瘸子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片,在陈锋面前晃了晃:“你搞不到,我能搞到。
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手表票,都在这儿了。不过嘛……”他拖长了语调,看向我,
意有所指。“马哥,您有什么条件,您说!”陈锋急切地说道。“条件嘛,也好说。
”马瘸子搓着手,一双小眼睛色眯眯地盯着我,“我听说暖暖丫头手巧,会做饭。我呢,
就好吃个热乎饭。你看,能不能让暖暖,先到我家来,给我做几天饭,
咱们……提前熟悉熟悉?”这话一出口,我爹娘的脸色都变了。婚前就住到男方家,
这在村里是闻所未闻的丑事,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陈锋的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
他再怎么***,也知道这事传出去,他陈家的脸就彻底丢尽了。我躲在娘的身后,心里冷笑。
马瘸子这是在试探,也是在羞辱。他出了血本,自然要把我这个人拿捏得死死的。
我看着陈锋,等着他做决定。是选择保住我的名声,还是选择那些票据和他的铁饭碗。
我看到他手腕上的那道疤,又被他用力地揉搓起来。03“马哥,这……不合规矩吧?
”我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干涩。马瘸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把手里的票据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拍:“规矩?现在是新社会了,哪来那么多老规矩?
我出钱出票,还给你儿子一个铁饭碗,让你们家暖暖提前过来适应一下,怎么了?不愿意?
行啊,那这事就当我没提过。”说着,他就要把票收回来。“别!”陈锋急了,
一把按住马瘸子的手,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马哥,您别生气。
我爹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暖暖她胆子小,怕生。”“怕什么生?
以后不都是一家人了吗?”马瘸子斜着眼,态度傲慢。屋子里的气氛僵持住了。
我爹娘急得满头大汗,求助似的看着陈锋。陈锋的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看马瘸子,又看看我,眼神里全是挣扎和算计。我知道,他在权衡利弊。最终,
对“铁饭碗”的渴望,战胜了那点可怜的兄妹之情和家族脸面。他一咬牙,
转头对我低吼道:“陈暖,还愣着干什么?马哥让你过去帮忙,是看得起你!
你就过去住几天,把马哥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扎进了我爹娘的心里。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
拍着大腿嚎啕:“我的老天爷啊!这叫什么事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爹的脸则涨成了紫红色,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陈锋,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响亮而沉重。我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从他们决定卖掉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指望他们了。我从娘的身后走出来,
走到马瘸子面前,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马叔……我……我听我哥的。
”马瘸子立刻笑开了花,那双小眼睛里全是得意的光:“哎,这就对了嘛!放心,
叔不会亏待你的。”陈锋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他不敢看我,也不敢看爹娘。
就这样,在全村人异样的目光中,我拿着一个小包袱,跟着马瘸子,走进了他家的院子。
马瘸子的家,比我家气派得多。青砖大瓦房,院子里还用水泥铺了地。
但院子里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杂物,屋子里也有一股常年不通风的霉味,让人很不舒服。
“暖暖啊,以后这就是你家了。”马瘸子指着东边的屋子,“你就住这间。
以后我的一日三餐,可就交给你了。”我点点头,抱着包袱走进了那间小屋。屋子很小,
只有一张床和一张破桌子,窗户纸都烂了。马瘸子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倚在门框上,
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收拾东西。那眼神,让我感觉像是一条毒蛇在身上爬。“暖暖啊,
你今年……十八了吧?”他没话找话。“嗯。”我低声应着。“身子骨看着挺单薄的,
要多吃点。”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走了过来。我心里的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那把剪刀。这是我来之前,就准备好的。如果他敢乱来,
我就是拼着鱼死网破,也要让他付出代价。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停下脚步,
嘿嘿一笑:“别怕,叔就是看看你。天不早了,你先歇着,明天早上记得早点起来做饭。
”说完,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还体贴地帮我关上了门。我靠在门板上,
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马瘸子是个极有耐心和掌控欲的人,
他现在不对我动手,只是想让我慢慢卸下防备,等我彻底成了他的人,再慢慢折磨我。
就像温水煮青蛙。但我陈暖,不是那只任人宰割的青蛙。夜里,我躺在冰冷的床上,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风声,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陈锋,马瘸子,王婆子……这些人的脸,
在我眼前一一晃过。我不会就这么认命的。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用马瘸子家现有的材料,
做了一顿早饭。一碗白粥,两个窝头,一碟咸菜。马瘸子吃得赞不绝口,
看我的眼神也愈发满意。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温顺又勤快。每天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日三餐也变着花样地做。马瘸子似乎对我放下了戒心,
有时候甚至会跟我说说他在外面的见闻。我从他的话里,拼凑出很多有用的信息。
我知道了他靠倒卖一些紧俏物资发了家,知道了他认识县里食品站的站长,
还知道他最近正在跟人合伙,想盘下一个倒闭的罐头厂。这些信息,就像一颗颗种子,
在我心里生根发芽。这天中午,我特意炖了一锅鸡汤。马瘸子喝得满嘴流油,心情大好。
我趁机装作不经意地问:“马叔,我听村里人说,您认识食品站的刘站长?”马瘸子一愣,
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我连忙摆手,惶恐地说:“我……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我哥,他不是快要去纺织厂上班了吗?我娘让我问问,能不能求您跟刘站长说说,
以后厂里发肉的时候,
多给我们家分一点……”我故意表现出一副小家子气的贪小便宜的模样。
马瘸子的疑心果然被打消了,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行了,这事我记下了。
”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鱼饵,已经撒下去了。接下来,就等鱼儿上钩了。
而我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悄逼近。04在马家住了五天,
我每天都表现得像个完美的未来儿媳。逆来顺受,勤劳肯干,对马瘸子言听计从。
马瘸子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色眯眯,
多了几分像是看私有物品般的得意。这天,他拿回了那辆崭新的“海鸥”牌自行车,
还有一台“蝴蝶”牌缝纫机。他把东西往院子中间一放,得意地对我说:“暖暖,你看,
叔答应你的,都给你办到了。等手表和收音机一到,咱们就挑个好日子,把事办了。
”我看着那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自行车,心里盘算着我的计划。时机,差不多了。晚上,
我借口给陈锋送东西,回了一趟家。家里还是老样子,死气沉沉。我娘看到我,
拉着我只是哭。我爹则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陈锋看到我,眼神躲闪,
不敢与我对视。“哥,”我把一个布包递给他,“这是马叔给我的点心,我没舍得吃,
给你拿回来了。”陈锋看着那个布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有接。我也不在意,
把布包放在桌上,然后状似无意地提起:“哥,马叔真有本事,自行车和缝纫机都弄回来了。
他还说,他跟县食品站的刘站长关系特别好,以后咱们家买肉都不用愁了。
”听到“刘站长”三个字,陈锋的耳朵明显动了一下。我继续添柴火:“对了,哥。
马叔还说,他准备盘下镇上的罐头厂,要干一番大事业呢。他说,到时候你要是干得好,
就把你从纺织厂调过去,让你当副厂长!”“副厂长”三个字,像一颗炸雷,
在陈锋耳边响起。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他……他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我点点头,一脸“天真”,“马叔说,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他肯定会好好提携你的。哥,你以后可是当厂长的人了,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妹妹啊。
”我看到,陈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贪婪和野心,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
那个关于“铁饭碗”的梦,已经被一个更诱人的“厂长梦”所取代。他手腕上的那道疤,
又开始被他无意识地摩挲起来。我知道,他心动了,而且是极度心动。我目的达到,
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家。我走后,家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争吵,
陈锋会如何被更大的欲望驱使,我都能想象得到。回到马家,我刚走进院子,
就察觉到气氛不对。王婆子竟然也在,她和马瘸子坐在堂屋里,脸色都很难看。看到我,
王婆子立刻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陈暖!你个不知廉耻的小***!
我们马家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我心里一沉,但面上不动声色:“王婶,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马瘸子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
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他扬起手,手里拿着一封信,狠狠地摔在我的脸上。“你自己看!
你干的好事!”信纸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我捡起来,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那是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详细地写明了马瘸子投机倒把,
倒卖各种紧俏物资的“犯罪事实”,甚至连他跟谁交易,交易了什么,都写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