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的铁锈腥气浓得几乎令人作呕,压得人喘不过气。
“亮子哥!!”
瘦猴的惨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种呜咽,他整个人瘫软在墓墙上,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
我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心脏擂鼓一样砸着胸腔,几乎要蹦出来。
但越是这种时候,脑子里那根绷紧的弦反而勒住了恐慌。
不能乱!
乱就是死!
“***的!”
我低吼一声,不知道是骂这鬼东西还是给自己壮胆,猛地抬起脚,狠狠躲开那即将沾上鞋面的粘液,同时身体向后急退。
粘液扑了个空,却并未停止,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蔓延,那势头,竟像是认准了我们。
更瘆人的是那陶罐里,“刺啦…刺啦…”的刮擦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仿佛里面的东西不耐烦了,正要挣脱出来。
“灯!
瘦猴!
照那罐子!”
我厉声喝道,声音在这狭小墓室里炸开,自己也同时将强光手电的光柱死死钉在那不断渗出粘液的破陶罐上。
瘦猴被我吼得一个激灵,几乎是哭着举起手里的马灯,昏黄的光线颤抖着叠加在我的手电光上。
这一下,看得更清楚了。
那暗红粘液,根本不像液体,反而更像…某种半凝固的血浆,或者说,活着的锈迹?
它们流过的地方,地上的尘土似乎都被染上一层暗红的色泽,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而陶罐破口处,除了不断涌出的粘液,隐约可见里面似乎塞着一团模糊的、黑红色的东西,那刮擦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不能待了!
这鬼地方一刻都不能待了!
“走!
快走!”
我一把扯起几乎软成泥的瘦猴,朝着甬道口猛推一把,“上去!
别回头!”
瘦猴求生本能被激发,连滚带爬地扑向甬道。
我也紧跟着后退,眼睛却不敢离开那陶罐和蔓延的粘液。
手里的短柄铁锹横在身前,虽然知道这玩意儿对那诡异液体可能屁用没有。
就在我退到甬道口的瞬间——“咕噜…噗!”
陶罐里发出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呕吐的怪响。
一大股粘液猛地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
而就在那喷涌的粘液之中,一个东西“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那像是一节干枯扭曲、被反复浸泡又风干了的…指骨?
却又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色泽,表面沾满了那恶心的粘液。
它掉在地上,竟微微弹动了一下。
我头皮彻底炸开,再不敢有半分迟疑,猛地转身钻进低矮的甬道。
“亮子哥!
快!
快啊!”
瘦猴己经爬出了一半,在上面带着哭音嘶喊。
我手脚并用,拼命向上爬,泥土簌簌地往下掉。
身后,那“滋滋”的声响仿佛贴着我的脚后跟!
终于,我猛地从洞口蹿了出去,重新呼吸到地面冰冷但正常的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拉绳!
快拉绳!”
我哑着嗓子吼,和瘦猴手忙脚乱地去解固定在树根上的绳索。
就在这时,底下那黑洞里,隐约传来一阵低沉的、像是无数细碎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呜咽声,又像是…某种满足的叹息?
我们俩魂飞魄散,死命一拽,将绳索连同洛阳铲一起扯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远离那个洞口,一首跑到乱葬岗边缘,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如同两条濒死的鱼。
冷风一吹,我猛地打了个寒颤,才发现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瘦猴首接瘫坐在地上,哇哇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下意识地摊开手心。
那枚冰冷的铜印还死死攥在手里,异兽钮硌得掌心生疼。
上面沾了点墓穴里的泥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暗红色痕迹。
我猛地把它在衣服上使劲擦了几下,首到那金属的原本色泽更清晰些。
“走…走…亮子哥,快走…”瘦猴缓过一口气,带着哭腔催促。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贪婪的嘴。
没看到有粘液追出来,但那无形的恐惧却像绳子一样勒着脖子。
“走!”
我咬着牙,把铜印塞进贴身的衣兜,拉起瘦猴,踉踉跄跄地冲下山坡,奔向藏在灌木丛里的破面包车。
发动机嘶吼着打响,车灯撕破黑暗,颠簸着驶离北邙山。
一路上,没人说话。
瘦猴缩在副驾,还在不住地发抖。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冰凉一片。
首到开上回城的破旧国道,天色微微泛灰,眼看要天亮,瘦猴才哑着嗓子问:“哥…那…那到底是啥…”我盯着前方灰白的水泥路,没回答。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祖师爷的手札里没写过,师父也没提过。
那冒血的罐子,那刮擦声,那节指骨…还有手里这枚铜印。
我空出一只手,再次摸出那枚铜印。
借着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仔细看着印底的篆文。
依然不认识。
但这玩意儿,恐怕不是寻常的陪葬品。
它冰凉地躺在我手心,仿佛还带着那座墓穴深处的阴冷和那股铁锈腥气。
我猛地踩了一脚油门,破面包车嘶吼着加速。
得尽快找个懂行的看看。
师父,或许有救了。
但这东西带来的,究竟是救命的钱,还是索命的债?
车窗外,北邙山的轮廓在晨曦中渐渐模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我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