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导语

这世上的万物，或许都有个期限。爱情有，生命有，就连一个罐头，瓶身上也印着明确的保质期。但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一切事物的期限，包括那些无形的东西，比如一支股票的价值，一家公司的命运，甚至是一个人成功的巅峰和失败的谷底，你会怎么选？是利用这秘密，在时间的缝隙里攫取财富，还是在庞大的命运面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另一场更残酷的倒计时？江寻就得到了这样一双眼睛。他以为自己是窥探天机的神，后来才发现，他只是一个站在屠宰场门口，能清楚看到每头牛猪死亡时间的围观者。而屠刀，握在别人手里。

江寻的眼睛里，世界是分两层的。

一层是现实。便利店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他胳膊起鸡皮疙瘩。货架整齐，灯光明亮。收银台后面贴着“本店商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另一层，是保质期。

他看着手里这盒牛奶。纸盒包装上印的生产日期是三天前。保质期七天。这是给所有人看的。

但在他眼里，牛奶盒上还浮着一行小字，淡蓝色，像是水笔写的。最佳赏味期：明日10:30。意思是，明天上午十点半之后，这牛奶的味道就开始变了。不是坏了，就是没那么好喝了。

这能力是半个月前突然有的。没来由，就像夏天突然下的一场雷阵雨。他吓坏了，以为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他去看了医生，查了眼睛，什么都正常。

他只好接受。接受自己变成了一个怪人。

他拿起抹布，擦货架。动作很慢，很机械。脑子里全是家里的事。父亲的小餐馆倒了。欠了一***债。母亲每天以泪洗面。他刚毕业，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在这家便利店打零工，时薪十八块。十八块，够买一碗最便宜的牛肉面，还不加蛋。

他擦到一排薯片。拿起一包。生产日期：一周前。保质期：六个月。他眼里的字是：峰值期：一周后。峰值期？薯片也有峰值期？他不懂。可能是指最好吃的时候？

他又拿起旁边一盒快要过期的酸奶。眼里的字是：谷底期：现在。这他懂。现在就是最便宜的时候，明天就要下架了。

他叹了口气，把酸奶放回原位。

生活就像这盒酸奶，已经到了谷底。还能再往哪儿掉呢？

晚上十点，他下了班。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路边的灯昏黄，拉长他的影子。影子又瘦又长，像个鬼。

他租的房子是个老破小，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就占满了全部空间。空气里有股潮味。

他打开电脑。电脑很旧，开机声音跟拖拉机似的。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看股票新闻。虽然他一股都没买过。他觉得那里面藏着能让他翻身的机会。

他打开一个股票软件。红红绿绿的线，像心电图。他看不懂。他就瞎看。

他点开一支股票。代码600519。他很熟悉，白酒界的王者。价格高得离谱。他盯着那根红色的K线。

突然，他眼前，股票代码的上方，也浮起了一行字。

峰值期：明日14:30

谷底期：下周五09:45

江寻的呼吸停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字还在。淡蓝色，清晰得很。

这不是薯片，不是酸奶。这是一支股票。一支由无数交易、信心、欲望和金钱堆砌出来的虚拟商品。

它……也有保质期？

峰值期，明天下午两点半。谷底期，下周五上午九点四十五。

他心跳得厉害，咚咚咚，像有人在擂鼓。

他的目光移到右下角。账户余额。两千三百一十五块六毛七。这是他全部的家当。是父亲餐馆倒闭前，塞给他的最后一笔生活费。

他盯着那个余额。又盯着屏幕上的字。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发了芽。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呢？

他想起父亲佝偻的背。想起母亲红肿的眼睛。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移动鼠标。光标在屏幕上抖。

他点开交易界面。输入代码。输入价格。市价。输入数量。他只能买一百股。一千多块。

他的手指放在回车键上。悬了很久。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来，滑进眼睛里，有点涩。

他闭上眼，按了下去。

“嘀。”

交易成功。

页面刷新，持仓列表里多了一条记录。股票代码，股票名称，数量，成本价，当前盈亏。

当前盈亏是红色的，负数。因为手续费。

江寻靠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电脑屏幕，又看了一眼窗外。夜色像墨汁，把整个城市都淹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屏幕的光，照着他年轻又疲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