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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

一声嘶哑的尖叫。

空气里全是灼烧的味道,黑烟熏得人睁不开眼,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烟灰和一股铁锈似的血腥气。

顾家的马车,不动了。

车轴在***,不堪重负。

拉车的挽马慌乱地刨着蹄子,被满车的金银压得寸步难行。

“砰!”

车帘猛地被掀开,户部侍郎顾修明一脚踹了下去。

是他最宠爱的妾室,女人的哭喊被马蹄声瞬间踩碎,像一朵被碾进泥水里的绢花。

车,还是不动。

“老爷!

老爷饶命!

我跟了您三十年啊!”

是老仆钟叔。

他半个身子扒在车辕上,浑浊的老泪混着脸上的黑灰,在绝望中划出两道白痕。

顾修明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街角。

叛军的甲胄反光,就在那里!

庆州城破了,叛军在里面屠城!

“废物!”

他声音劈了叉,抖得不成样子,

“连拉车的马都比你有用!”

他没看钟叔,他看的是车厢里那几口沉重的紫檀木箱。

“砍了!”

护卫的刀举起,落下。

一声沉闷的,像是剁进湿木头里的钝响。

钟叔的哀嚎戛然而止,变成一种短促的抽气。

车身猛地一轻,终于,又开始颠簸着向前滚动。

顾晚萤坐在最里面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那声钝响,仿佛是砍在了她自己的骨头上。

马蹄声更近了,不再是零散的追逐,而是一种沉重,撼动大地的轰鸣,一下,一下,狠狠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顾修明连滚带爬地缩回车厢,官帽歪了,发髻散乱。

他的手抖得厉害,不是去扶女儿,而是扑向了那几口木箱,指甲抠着金条冰凉的边缘,仿佛那是能救命的稻草。

“萤儿。”

轰鸣声停在了巷口。

他终于回头看了她,这个他唯一的女儿。

他的脸上,正拼命挤出一个痛心的表情,可那双闪烁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他在怕。

他在怕死,更在怕这满车黄白之物被夺走。

一把匕首被塞进了顾晚萤的手里。

镶着珍珠的刀柄,冰凉,坚硬,硌着她的掌心。

“萤儿,爹知道你最懂事。”

顾修明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呼吸又急又臭,

“身为顾家女儿,生死是小,清白为大。”

马匹的嘶鸣就在车外。

他抓着她的肩膀,用力一推:“你……下去体面点吧。”

下去。

去死。

为这些金银腾出最后一点重量。

顾晚萤低头,看着那柄精巧的匕首。

世界在这一刻,忽然安静了。

车外的火光,尖叫,马蹄声,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她只记得很多年前,也是一个雨天,娘亲咳着血,跪在这个男人面前,求他请个大夫。

他当时看娘亲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

那种嫌恶,那种不耐烦,那种看一件废物的眼神。

他让她去死,为了这些黄白之物。

就像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娘亲死去一样。

一股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抬起脸。

泪水,恰到好处地漫上了眼眶,雾蒙蒙的,像受惊的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发着抖,却又那么的顺从。

“爹爹……您的话,女儿记住了。”

顾修明松了口气。

他甚至还想腾出手,最后再拍拍她的头,以示父女情深。

就是现在。

顾晚萤动了。

没有预兆,她像一道绷紧后骤然弹出的弓弦,猛地前扑。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柄冰冷的匕首,连同掌心的珍珠,一起送进了父亲那柔软,还在急促喘息的咽喉。

“噗。”

很轻的一声。

比刚才砍断钟叔的手,要轻得多。

顾修明的眼睛瞬间瞪圆,难以置信。

他想说话,却只发出了“嗬嗬”的漏风声。

顾晚萤没有拔出匕首。

她反而更用力地抵着,凑近他的耳边,就像在说什么贴己的悄悄话。

她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即将腐烂的酸臭。

她轻声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爹,您说得对。”

温热的血,溅上了她的脸颊。

“废物,确实该体面点。”

车厢,猛地一停。

不是撞击,而是一种沉闷,陷入泥沼般的死寂。

顾修明高高在上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那双临死前还瞪着金条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浑浊的茫然。

血,正从他咽喉的匕首边缘,一滴,一滴,砸在紫檀木箱上。

“啪嗒。”

“啪嗒。”

比窗外的火光和惨叫,更让人心慌。

顾晚萤没有动。

她在等,等手上的血,从滚烫,变得温凉。

车帘“哗啦”一声被拽开。

不是叛军。

是那个赶车的马夫。

他满脸横肉,眼珠子因为贪婪而充血。

他的视线,根本没在那位户部侍郎的尸体上停留一秒,而是像黏腻的毒蛇一样,从顾晚萤沾血的脸上,滑到她撕破的丝绸领口。

空气里,混杂着血腥气,和马夫身上那股浓重的汗臭。

“嘿……”

马夫笑了,露出满口黄牙。

他甚至没拔刀,只是搓着手,一步一步逼近。

“大小姐……不,现在没大小姐了。”

他狞笑着,“老爷死了,这满车的金子,还有你……都是我的了!”

他像一头饿狼,猛地扑了过来。

顾晚萤的反应,快得不像一个闺阁小姐。

她没有尖叫,甚至没有后退。

就在马夫扑上来的那一刻,她用尽全力,将那柄插在顾修明喉咙里的匕首——猛地,拔了出来!

“噗嗤!”

血肉分离,带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闷响。

马夫的动作僵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拔刀。

顾晚萤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

在马夫因为她父亲的尸体倒下而分神的瞬间,她矮身,前冲,将那柄尚温的匕首,从他大张,流着涎水的嘴里,狠狠地,一捅到底!

“嗬!”

马夫的身体重重撞在车厢壁上,抽搐着,像一条被钉住的蛆虫。

顾晚萤面无表情地松开手。

她甚至没空去擦溅在脸上的第二种血。

她爬出车厢,跳下马车。

冷。

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单薄的丝衣。

她看了一眼马夫的尸体,毫不犹豫地弯腰,开始扒他那身肮脏,发臭的短打。

布料粗糙,带着汗的腥膻和马匹的骚味,熏得她几欲作呕。

她忍住了。

她利落地脱下自己的绫罗绸缎,换上那身不合身,冰冷的脏衣服。

然后,她蹲下,抓起一把混着血水的泥,狠狠地抹在自己脸上,抹在头发上,直到那张清丽的脸蛋,变成一块谁也认不出的污泥。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短打,抓起匕首,在领口和袖子上狠狠划了几道,再用力撕开,露出一点残破的里衣。

做完这一切,她才扔掉匕首,踉跄着汇入逃难的人流。

她不再是顾家大小J姐。

她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无名野狗。

……

城外的乱葬岗,与其说是岗,不如说是一片被血浸透,结了冰的泥潭。

尸体,随处可见。

顾晚萤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只知道,不能停。

“都救出来!

快!

活着的,都带上!”

一阵粗犷,却充满秩序的吼声传来。

火光下,一队叛军,不像是在屠戮,反倒像是在……救人?

顾晚萤的脚步,停住了。

一匹高大的黑马,拦住了她的去路。

马上的男人,很年轻。

他穿着制式的盔甲,脸上是硝烟和血污,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是霍云起。

一个先锋小将,那个传闻中违抗了屠城令的,正直的蠢货。

机会。

霍云起勒住马,皱眉低喝:“什么人?!”

顾晚萤的身体,在这一刻,开始“恰到好处”地颤抖。

“噗通”一声。

她不是跪下,而是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样,瘫软在冰冷的泥水里。

“将……将军……”

她的声音,干哑,破碎,像是被砂纸磨过。

她甚至不敢抬头,只死死地蜷缩成一团。

“将军饶命……奴婢……奴婢是顾侍郎府的……”

“顾府?”

霍云起的声调一紧。

“……是马夫!

马夫他……他杀了老爷……他把赵姨娘踹下了车……”

顾晚萤的语速很快,颠三倒四,像是吓破了胆,“他……他还想……还想欺负我……”

她一边哭嚎,一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那把匕首。

她不是递上去,而是“砰”地一声,扔在霍云起马前的地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抓我……我才……我才……”

她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霍云起低头,看着那个在泥水里抖成一团的丫鬟。

她的衣服被撕破了——是顾晚萤自己用匕首划破,再用手撕开的。

她的脸,脏得看不清长相。

唯一能看清的,是她那双冻得发紫,在寒风中抖得握不住拳头的手。

霍云起眼中的锐利,慢慢褪去,换上了一丝怜悯。

够了。

顾晚萤在心里冷冷地想着。

她低垂的眼帘下,闪过的,却是逃亡前夜的另一幕。

那晚,她跪在嫡母柳氏的房里。

“母亲,”她小声地,仿佛在告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我方才,瞧见爹爹在收拾书房的细软……”

柳氏不耐烦地抬眼:“收拾东西?

不跑等死吗?”

顾晚萤抖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可……可爹爹他,好像只叫了赵姨娘宠妾过去……说……说马车位置不够……”

柳氏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

“……还说,您身份尊贵,若是……若是被叛军抓住,受了辱,反倒是……反倒是丢了顾家的脸面……”

“哐当!”

茶杯碎了一地。

柳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

“顾修明!

他——敢——!”

顾晚萤知道,柳氏这种高傲了一辈子的女人,最恨的不是死,而是被一个妾室比下去。

她一定会去对质。

而在那种混乱的关头,她那个道貌岸然,自私透顶的父亲,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哪怕是他的嫡妻,都不能阻碍他逃命。

黄雀,已经盯上了螳螂。

而她,不过是那只,发出了一声鸣叫的蝉。

……

“起来吧。”

头顶,传来霍云起沉闷的声音。

顾晚萤“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用一双被泪水和泥水糊住,充满惊恐的眼睛,仰望着他。

霍云起移开了视线。

他信了。

“还死不了,就跟上。”

他调转马头,声音很硬,却是在对属下说话: “给她一件大氅,再拿个牌子。”

他对手下道,“带上。

我们去下一个渡口。”

顾晚萤被人粗鲁地拉了起来,一件带着男人汗味和铁锈味的粗布大氅扔在她身上,还有一块粗糙,刻着“安”字的木牌塞进了她手里。

很重。

但,很暖。

顾晚萤裹紧大氅,低着头,藏在阴影里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军营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一股浓重的汗臭,马粪,劣质草药和血腥气混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顾晚萤却像是闻不到。

她跪坐在一个伤兵旁边,正用粗麻布给他缠绕小腿上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稳,甚至称得上轻柔。

那伤口皮肉外翻,血和黄脓混在一起,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脸上的污泥已经洗净,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小脸。

但她很聪明,又抓了些许灶灰,抹在眼角和脸颊,让自己看起来依旧狼狈不堪,毫不起眼。

“你……似乎不怕血。”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霍云起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递过来一个军用水囊。

顾晚萤的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那副“受惊小鹿”的模样,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慌忙接过水囊,灌了一口。

水很凉,带着一股铁锈味。

她抬起头,眼圈瞬间就红了,像是被他这句话戳中了最深的伤疤。

“霍将军……”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娘死的时候,血流了满地。”

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烟:“……把她睡的草席都浸透了,黑红黑红的。

我跪在旁边三天三夜,早就看惯了。”

她抬起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没有恨,只有一种认命的麻木。

“我不怕死人。”

“我只怕活不下去。”

这几句话,半真半假。

她娘确实死了,也确实流了很多血。

但她不是跪了三天,她是躲在门后,冷眼看了一天。

但霍云起不知道。

这个年轻,正直,对世界非黑即白的将军,被她眼中那股破碎的绝望,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看惯了沙场上的生死,却没见过这种,从闺阁深处浸透出来,无声的腐烂。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想要拍拍她的头,又猛地顿住,僵硬地收了回去。

“以后,”他的声音很粗,像是要掩饰什么,“有我在,没人敢欺……你。”

他想说“欺负”,却临时改了口。

顾晚萤垂下眼,乖顺地点了点头。

猎物,上钩了。

……

霍云起的善心,远不止于此。

三天后,他的人,竟在城外的难民堆里,找到了顾晚萤的贴身丫鬟,春杏。

当春杏哭着扑过来,抱着她喊“小姐”时,顾晚萤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演了一出主仆情深,抱着春杏痛哭流涕,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怎么,才能让她闭嘴。

霍云起看着她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他以为自己,又做了一件大好事。

好事,很快就变成了天大的麻烦。

霍家的亲兵来了。

带来的,是霍夫人,那位将门虎女,控制欲极强的霍家主母的亲笔信。

霍云起的营帐里,气氛冷得像冰。

那亲兵站得笔直,看都没看角落里伺候的顾晚萤一眼,声音洪亮,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读军令: “夫人说:我霍家是沙场浴血的将门,不是收容所。”

“夫人还说:庆州城破,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外跑。

将军若真是怜惜她,”

那亲兵的视线,终于像刀子一样,刮向了顾晚萤。

“……便收房,抬成一个贵妾。”

“贵妾”两个字,咬得极重。

“霍家的主母,绝不能是这种来历不明,不清不白的女人!”

顾晚萤端着茶盘的手,猛地一抖。

茶水,没洒。

但她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不是装的。

是真的。

妾。

这个字,就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针,扎进了她的骨髓里。

她娘,就是个妾。

一个死了,血都流干了,顾修明也懒得看一眼的……废物。

霍云起那张英俊的脸,涨得通红:“住口!

这是我的事!”

“将军!”

亲兵寸步不让,“这是老夫人的原话!

请将军,即刻将此女送走,或,收房!”

顾晚萤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她看着霍云起。

他很愤怒。

他在维护她。

但他,没有一丝一毫,要违抗他母亲的意思。

顾晚萤的心,彻底冷了。

这条路,断了。

她不能,也绝不会,从一个牢笼,跳进另一个牢笼,去当一个……贵妾。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丢下茶盘,转身就跑出了营帐。

当天晚上,霍云起找到了她。

她在河边,抱着膝盖,哭得眼睛红肿,那副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碎。

“晚萤……”

霍云起的声音,充满了愧疚,“我娘她……她说话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不……”

顾晚萤哭着摇头,“将军,是晚萤的错……是晚萤身份卑贱……配不上将军的厚爱……”

她哭得喘不上气,像是随时要晕过去。

“我……我本就是个该死的人……若不是……若不是还惦记着,我在都城的嫡兄……我……”

她“说漏了嘴”,又赶紧惊恐地捂住嘴。

霍云起果然一愣:“嫡兄?

你还有亲人?”

顾晚萤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不……不算了……我娘死后,嫡母……嫡母待我不好……我那位嫡兄,是随嫡母姓柳的。

他在都城……只是个小官……我……”

她哭着说:“我不敢去投奔他……我如今这副样子,只会给他丢人……”

“柳承嗣!”

霍云起猛地站了起来,眼中重燃光彩,“你是说,礼部的柳承嗣?”

他大喜过望。

这简直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把她送去亲人那里,既全了道义,又不必违抗母亲!

“太好了!”

他一把抓住顾晚萤的肩膀,“晚萤,你放心,我这就派人,派最好的人,把你安全送到都城!

你嫡兄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顾晚萤惊喜交加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将军……真的……真的可以吗?”

“当然!”

……

三天后,清晨。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了营地外。

霍云起给了她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和两套干净的衣服。

“路上,保重。”

他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

顾晚萤红着眼,对他深深一拜。

她上了车,放下了车帘。

马车,开始缓缓移动。

车厢里,很暗。

她的贴身丫鬟春杏,正兴奋地抓着她的手:

“小姐!

小姐我们终于要去都城了!

太好了!

再也不用过这种日子了!”

顾晚萤没有说话。

她从包袱里,拿出了霍云起给她的那袋银子。

很沉。

春杏的眼睛,亮了亮:“将军……真是个好人。”

“是啊。”

顾晚萤轻声说,她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发髻。

“春杏,”她轻声问,“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年了呀,小姐!”

春杏不明所以,“从您八岁起,奴婢就……”

“十年了啊。”

顾晚萤的声音,很轻,很柔。

她猛地抽出发髻上那根最粗,用来固定发髻的银簪。

春杏还在笑着,憧憬着都城的生活。

顾晚萤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她一手闪电般捂住春杏的嘴,另一只手,将那根尖锐的银簪,从春杏的耳后,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唔……!!”

春杏的身体,猛地绷直!

顾晚萤死死地抱着她,任由她在怀里剧烈地抽搐,然后,慢慢变软。

没有血。

只有一股温热,顺着她的手指流下。

马车,还在“吱呀吱呀”地向前走。

顾晚萤松开了手。

她看着怀里,那个唯一知道她杀了父亲,唯一知道她“顾家小姐”真实身份的丫鬟,慢慢变凉。

她面无表情地,从春杏的尸身上,拿回了那袋银子。

她冷冷地想,春杏说的对,将军是个好人。

所以,知道我秘密的人,越少越好。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睛。

去都城,还有很长的路。

她得,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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