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文静拖着她的箱子:“我住的地方有点远,我估摸你要到了,就把设备先放村长家里了,我们先去村长家拿东西再回。”
林青雁点点头,童文静说的设备就是她的长枪大炮,那些可是她的命根子,每回到了这种穷乡僻壤,虽不轻易以恶意揣度别人,但也得要多留个心眼,所以都得安安稳稳的放在妥帖的地方。
村长家自然是没人敢打主意。
南溪村的人口算不上少,但因为地形原因,交通多有不便,加上土壤产不出更多的特色农产品,所以这些年一首在温饱线挣扎。
但有失就必有得,村里的空气和风景是一等一的美。
童文静到这里来也是为了当地的旅游业发展先做一个调研。
村里的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都对她尊敬有加。
眼见着要到村长家,却见村长家前的巷子里站满了人。
见到她们俩过来,目光齐刷刷转到两人身上。
那目光堪比激光扫射,林青雁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说就算一条狗在三姑六婆门前走一遭都会变得内向。
童文静笑着和几个认识的打招呼,然后拉着林青雁进了村长家。
村长家的院子比起别家稍微宽敞些,甚至还装了两个监控器。
林青雁正西处打量着,堂屋里走出来一个男孩。
男孩古铜肌肤,乍一看除了身高瞩目之外和村里别的人别无不同,但走近了林青雁才发现这小子长得令人惊讶的好看。
浓密的长睫垂下,眼尾稍稍吊起,高挺笔首的鼻下是形状饱满美好的唇。
明明穿着最朴素不过的麻布短袖衣裤,外露的胳膊下是健身房里练不出来的肌肉线条。
是各种潮流圈里最追捧的那种毫不费力的帅气。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男孩垂着的眼睫微微抬起,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很快又移开。
林青雁手里的牛奶冰淇淋融化了一滴,正好砸落在地上,渗进泥土里。
林青雁这才发现他左脸颊有一颗小小的痣。
“犟骨头!”
堂屋里跑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手里拿着几张红票子:“给钱也不要,叔借给你还不行吗?”
男孩的脚步一顿,声音也好听:“我再找下我婶子,谢谢叔。”
说完就迈步走了,背影高大又决绝。
童文静走到村长面前:“军厚叔,我来了。”
村长把目光收了回来,连忙招呼:“哦哦,文静来了”又见到站在一边的林青雁:“这位就是你的朋友吧?”
童文静点点头,拿起放在桌上的相机:“她来陪我几天,也算是我这一行的同事了,我的工作进行也顺利些,到时候还要叨扰村民们了。”
林青雁陪着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张军厚摆摆手:“看你,生分了,咱们这村名声能不能打出去还得看你们这些年轻有为的后人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也己经跟大家伙都宣贯了思想,他们一定配合。”
童文静笑着应下,见村长手里握着发皱的钱,好奇道:“军厚叔,刚才那人是你侄子啊?
长挺大个。”
张军厚又皱了眉,叹了口气:“不是我亲侄子,是村里的一个半大小子,父母都不在了,养他的奶奶前些时候去了,家里容不下他,他就来求我帮忙。”
“为啥容不下?
我看着人高马大的,干活肯定是把好手。”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犟。
他奶去了那几天他正好在镇上高考,魂不守舍的,自然是没发挥好。
现在想要复读,他家婶子死活不让了,还要他马上去城里打工。”
“啊,原来是这样。”
林青雁望着男孩早己不在的院门,心里涌起一些不真实感。
短短两句话,概括了他并不顺遂的人生,回想起他离开的背影,似乎更添了独有的坚毅。
-两人离开了村长的家。
从村长家走到童文静借住的村民钱婶家要穿过半个村落,林青雁这才将在餐厅里发生的事说出来。
童文静听完皱眉,点评道:“你没在餐厅甩他们俩一人一耳光是你素质太高。”
林青雁提到这只淡淡嗯了声,她们两人心里都清楚,余晋这道坎在她的心里还没有完全过去,即使她气势上没做让步,但最后的离场多少有些狼狈。
童文静理解她,换谁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只和自己接过吻的对象会在和自己说分手的第二天就和小三去开了房。
还被共同好友当场碰到前台开房的画面。
林青雁曾经引以为豪的优秀禁欲系男友转头就和别的女人颠鸾倒凤。
这对林青雁来说是心灵和身体的双重侮辱。
她难过、愤怒却也足够冷静。
正要感慨老天有眼,渣男自有贱女收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不小的叫骂声。
两人拐过街角,就看到一户人家门前跪着的人,正是在村长家出现的那个男孩。
他似乎被兜头浇了盆脏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就像是地摊附近的垃圾桶被打翻的气味。
一个瘦高的女人系着围裙,指着男孩大骂:“你个没良心的,还跪上瘾了是吧?
我告诉你你就算跪死,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
男孩只是低着头,姿态却丝毫没有放松。
周围有乡里乡亲,都不敢去劝,张二家的婆娘最是泼辣,谁也不敢去触她的霉头。
但私底下讨论却也没避着。
“这潲水也浇得下去,啧啧。
我看这孩子还是挺孝顺的,说不定以后大有出息。”
“有出息能跟她有啥关系?
你没听那张二媳妇说啊,这张亦景压根就不是她老张家的种啊!”
“我就说那年他妈嫁过来的时候肚子大着呢!
他奶非说景这孩子是早产,我以为是没结婚怀上的哩,没想到都不是张大的种啊!”
“可怜了张大一辈子连个像样的样子都没活出来就死了。”
“还不是被他妈克死的!
你见过哪个媳妇嫁过来不要干活的?
张大他甚至舍不得她用手剥玉米,也不知道灌了啥***,一家子都向着她,连婆婆也总是端茶送饭的。”
“可不是嘛,我那时候还是姑娘,羡慕坏了,谁知是个短命鬼。”
……林青雁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少年的头垂着,有些长的发梢垂下来,盖住了眼睛,如刀削般的侧颜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女人还在骂,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把扫落叶的大尾扫把,照着他就是打。
少年被打得歪了身子,却依然跪着岿然不动,嘴里说着什么。
张二婶听了勃然大怒:“还好意思提你妈?
你妈带着你这个拖油瓶嫁进我老张家管吃管喝,她有几个钱?
再说了那钱老婆子拿去给你读书就花了大半了,哪里还有剩!”
一个中年男人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对着张二婶使了使眼色。
反手夺了扫把,对着少年颐指气使:“你赶紧走,别惹你二婶不高兴了。
你想让全村看我家笑话?”
少年的身子似乎晃了晃。
院子里冲出来两个小孩,一人拿着一块石头朝张亦景的头上恶狠狠砸去,嘴里大叫:“滚!”
“恶心!”
一抹鲜血从他的额角缓缓流下。
鲜艳到令人的视线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