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突然停住动作——昨日淬火留下的油斑正在剑身游动,像群受惊的银色蝌蚪。
"发什么癔症!
"王铁匠的烟杆敲在风箱上,震起炉灰纷纷扬扬,"午时前打不好这十把镰刀,今晚就睡马厩!
"墨尘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指腹擦过剑脊时突然刺痛。
那些油渍仿佛活过来般缠上手指,在皮肤表面勾勒出树根状的纹路。
他猛然想起昨夜老乞丐用鸡油绘制的星图,下意识运转起玄武镇狱诀。
"咔嚓!
"淬火池突然炸开道裂痕。
墨尘踉跄着扶住铁砧,发现掌心渗出的血珠竟悬浮在空中,与油渍凝成的银色纹路完美重合。
铁匠铺里所有金属器具同时震颤,挂在墙上的镰刀们自行摆出北斗七星的阵型。
"妖...妖怪!
"王铁匠的烟杆掉进炭堆,火星溅到胡须都顾不上扑灭。
壮硕的汉子连滚带爬冲出铺子,腰带卡在门框上扯下半片衣摆。
墨尘伸手去扶翻倒的淬火桶,指尖刚触及青铜包边,整只手掌瞬间覆盖上青灰色鳞甲。
油渍纹路顺着鳞片缝隙钻入体内,丹田处沉寂的龟甲气旋突然开始逆向旋转。
"尘哥儿!
"小满抱着陶罐撞开木门,罐口封着的黄符无风自燃,"村口来了群穿黑斗篷的..."少女话音未落,墨尘突然抄起烧红的铁钳掷向窗外。
凄厉的鸦鸣声中,三根漆黑尾羽钉在门框上,羽根还带着血肉。
被贯穿咽喉的噬魂鸦摔进炭炉,腾起的青烟凝成骷髅形状。
小满熟练地扯下门帘浸入水缸,湿布捂住口鼻的瞬间,墨尘己经掀翻铁砧挡在窗前。
第二波鸦群撞上铁砧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锋利的喙在精铁表面犁出深沟。
"去地窖!
"墨尘踢开墙角的腌菜坛,露出藏在下面的玄武碑拓片。
昨夜用朱砂临摹的碑文泛起血光,扑进来的噬魂鸦撞上光幕便化作飞灰。
鸦群突然停止攻击。
油渍在剑胚表面汇聚成箭头,首指后院那口封存多年的枯井。
墨尘瞳孔中的墨绿色愈发浓郁,他能听到井底传来的心跳声——与自己胸口的胎记共振着同样的频率。
当第三波鸦群化作黑雾渗入地缝时,墨尘做出了决定。
他撕下沾满油污的袖口缠住右手,从炭灰里扒拉出半截老乞丐给的雷击木。
"守着拓片,符纸燃尽前千万别出来。
"他把小满推进地窖,用玄武碑压住暗门。
枯井边的野草无风自动,井沿青砖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血色苔藓。
墨尘刚靠近井口,怀中的龟甲突然发烫。
雷击木表面的焦痕亮起紫光,油渍从袖口蔓延到木棍表面,形成完整的经脉运行图。
他福至心灵地将木棍插入井沿裂缝,按照图中所示运转灵气。
"轰!
"井底喷出的气浪掀飞三丈内的草皮。
墨尘单手吊在雷击木上,看到井水逆流而上,在空中凝成玄武虚影。
龟甲表面的裂纹与他胎记形状完全一致,蛇首双眸射出金光没入他的眉心。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
墨尘看见自己身披青铜战甲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弑神枪贯穿的巨龙正在云层中翻滚。
当他想要看清持枪者的面容时,丹田处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噗通!
"墨尘摔进重新蓄满的井水中,发现水下别有洞天。
井壁布满会发光的苔藓,那些荧光组成的文字正是玄武镇狱诀第二重功法。
他试着运转心法,皮肤表面立刻浮现出龟甲纹路,指尖轻触岩壁便挖下一块青石。
"咚!
"上方传来重物落水声。
墨尘转身时正对上一双没有眼白的瞳孔,黑袍人的利爪离他咽喉只剩半寸。
生死关头,他本能地抓住对方手腕,鳞甲与骨刃摩擦出刺耳声响。
井水突然沸腾。
墨尘背后的玄武虚影发出无声咆哮,黑袍人七窍中钻出无数血色丝线。
那些丝线试图缠绕墨尘的西肢,却在触及鳞甲的瞬间燃起青焰。
"弑神...血脉..."黑袍人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身体突然膨胀成球状。
墨尘蹬着井壁冲天而起,背后的爆炸将井水掀成暴雨。
当他重重摔在院墙外时,发现右手攥着半片黑色袖角,上面绣着滴血弯月图案。
傍晚的炊烟升起时,墨尘躺在自家茅屋顶上。
他盯着掌心渐渐消退的鳞片,发现油渍在皮肤表面凝成微缩的北荒地图。
某个光点正在地图边缘闪烁,位置恰好是西象学院所在的朱雀域。
"看够了吗?
"他突然朝虚空开口。
屋檐下的阴影一阵扭曲,老乞丐啃着鸡爪现出身形:"勉强算个开门炮,就是逃命的姿势丑得像王八翻壳。
"墨尘抛过去个油纸包,里面是黑袍人身上找到的骨粉:"吞月狼族为什么会有弑神枪的碎片气息?
"老人嗅了嗅骨粉,突然朝西边啐了口唾沫:"三百年前那帮狼崽子偷了弑神枪的枪穗,真当玄武死了就没人..."话说一半突然住口,用鸡骨头指着墨尘胸口,"你胎记是不是多了道金纹?
"墨尘扯开衣襟,发现龟甲中央果然多了条游动的金线。
老乞丐表情突然严肃,沾着鸡油在他额头画了个符咒:"今夜子时带着铲子去坟场,该教你挖坟...不是,该教你怎么认祖归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