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整个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我站在化妆间的全身镜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妆容。白色婚纱上的碎钻随着我的动作闪烁,像撒了一把星星在身上。今天是我姜雨晴和陆远的大喜之日,这场耗资百万的婚礼,我已经筹备了整整八个月。
"新娘子,该出去了。"化妆师小林帮我整理着头纱,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艳羡,"陆总真是大手笔,这婚礼排场我在业内十年都没见过几次。"
我抿嘴笑了笑,没接话。陆远是陆氏集团的少东家,这场婚礼确实极尽奢华——从法国空运的鲜花,米其林三星主厨定制的餐点,连宾客用的餐巾纸都印着我们烫金的婚礼logo。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今天过后,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陆太太。
"姜小姐,您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小林最后帮我喷了定妆喷雾,眼眶居然有些发红,"祝您和陆总百年好合。"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化妆间的门。走廊尽头,父亲已经等在那里。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凝固了,嘴唇微微颤抖。
"爸。"我轻声唤他,突然有些哽咽。
"我闺女长大了。"父亲抬起手,似乎想摸我的头,又怕弄乱我的发型,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别让陆远等急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五百位宾客同时起立,无数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挽着父亲的手臂,踩着红毯一步步向前走,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红毯尽头,陆远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站在那里,英俊得不像话。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微微上扬。我看着他,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是在一个商业酒会上,他作为主办方致辞,我作为姜氏企业的代表出席。他演讲时引用了《小王子》里关于驯养的那段话,而我恰好是那本书的狂热爱好者。
"紧张吗?"走到他身边时,他低声问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我摇摇头,却感觉手心已经沁出了汗。父亲将我的手交到陆远手中,说了些嘱咐的话,但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此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陆远温柔的目光和掌心传来的温度。
司仪是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李默,据说出场费就要六位数。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走流程。我和陆远面对面站着,在五百人的见证下准备交换誓言。
"陆远先生,"李默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宴会厅,"你是否愿意娶姜雨晴小姐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
我注视着陆远的眼睛,等待他说出那句"我愿意"。他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我注意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吞咽什么。
"你是否愿意娶林微为妻..."
司仪的声音突然卡了一下,然后继续道。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得可怕。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林微?这个名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的胸口。
陆远的脸色刷地变白,他猛地转头看向司仪,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抱歉抱歉,"李默赶紧低头看了眼手卡,尴尬地笑了笑,"口误口误,是姜雨晴小姐。"
但已经晚了。那个名字像一滴墨汁落入清水,瞬间污染了整个空间。我听到宾客席传来窃窃私语,有人倒吸冷气,有人小声惊呼。我的伴娘苏梦在台下拼命对我做口型,但我已经看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林微。这个名字我太熟悉了。她是陆远的前女友,大学时代的恋人,分手后去了国外。陆远很少提起她,我只在他们刚交往时问过一次,他轻描淡写地说"早就过去了"。
可现在,这个名字出现在我们的婚礼上,由司仪之口念出。
我的手开始发抖,婚纱下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陆远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全是冷汗。
"雨晴,"他低声叫我,声音里带着恳求,"这是个意外,我们先..."
我猛地抽回手,头纱因为动作太大而晃动。五百双眼睛正盯着我们,我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站在聚光灯下。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兴奋。
"意外?"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尖锐,"为什么他会念出林微的名字?你们的誓词卡上写了什么?"
陆远的表情僵住了。这个反应告诉我,我猜对了。
"把誓词卡给我看。"我伸出手,声音冷得不像自己。
司仪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陆远没有动,他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
我直接走向司仪台,从李默手中夺过誓词卡。那张烫金的卡片上,新郎誓言部分清清楚楚写着"林微"两个字,被人用笔划掉,在旁边手写修改为"姜雨晴"。
"这是什么?"我举起卡片,声音颤抖,"陆远,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誓词卡上写的是林微的名字?"
宴会厅里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我看到陆远的母亲站起来想说什么,被他父亲拉住了。我的父母一脸茫然,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雨晴,你听我解释,"陆远上前一步,试图拿走卡片,"这是以前的模板,我忘记改了..."
"模板?"我冷笑一声,"我们定制了全新的请柬、全新的流程、全新的誓词,哪来的模板?"我的声音越来越高,"还是说,你本来准备的是和林微的婚礼,临时换成了我?"
陆远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没有否认。
这个认知像一记重拳击中我的胃部。我突然想起过去半年筹备婚礼时的种种细节——陆远对婚礼策划案总是心不在焉,却坚持要用某首钢琴曲作为入场音乐;他对鲜花品类毫无意见,却强烈要求在舞台中央放一盆白色风信子;他从不关心请柬设计,却特意嘱咐要把字体换成某种手写体。
现在想来,这些都是林微喜欢的东西。
"天啊..."我后退一步,感觉呼吸困难,"我一直以为你是工作忙才不参与婚礼策划,原来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新娘是谁..."
"不是这样的!"陆远急切地说,"我和林微早就结束了,我只是...有些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习惯?"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在我们婚礼上念前女友的名字是习惯?陆远,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我的视线模糊了,但依然能看清台下宾客们震惊的表情。我的闺蜜苏梦已经冲到了舞台边,却被工作人员拦住了。陆远的大学同学们交头接耳,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们一定都知道林微,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雨晴,我们先完成仪式好吗?"陆远压低声音,"这么多人看着..."
"看着什么?看着我怎么在婚礼上被公开羞辱?"我抬手擦掉眼泪,妆容肯定已经花了,但我不在乎了,"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我居然还担心过誓词说得不够感人,特意练习了好几天..."
我的声音哽咽了,想起自己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说"我愿意"时的样子,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雨晴,求你了,"陆远伸手想碰我的肩膀,"我们先..."
"别碰我!"我猛地后退,高跟鞋踩到了婚纱裙摆,差点摔倒。陆远想扶我,我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你心里装着别人,为什么还要娶我?因为我家世好?因为我能帮你拓展业务?还是因为你爸妈喜欢我?"
陆远沉默了。这个沉默比任何回答都伤人。
我抬手扯下头纱,精心打理的发型随之散乱。水晶发卡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婚礼取消。"我对着满场宾客宣布,声音嘶哑但清晰,"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来参加这场闹剧。"
说完,我转身走向后台,婚纱拖尾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身后传来陆远喊我名字的声音,还有宾客们的惊呼和议论,但我没有回头。
化妆间的门被我重重关上,我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精心描绘的眼妆被泪水晕开,像两个黑色的污渍。我抬手擦掉,却越擦越脏。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是苏梦的声音:"雨晴!开门!是我!"
我机械地走过去开门,苏梦一把抱住我,她的身体也在发抖。
"那个王八蛋!"她咬牙切齿地说,"我刚才问了陆远的大学同学,林微是他初恋,谈了七年,分手是因为家里反对。他们去年还有联系!"
我闭上眼睛,感觉一阵眩晕。去年?那正是陆远开始追我的时候。我们交往三个月他就求婚了,当时我还感动于他的果断和热情。
"帮我脱掉这身婚纱,"我对苏梦说,"我一分钟都不想多穿了。"
苏梦帮我解开复杂的绑带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陆远。我直接按了拒接。他又打来,***脆关了机。
"你爸妈在外面应付宾客,"苏梦小声说,"陆远被他爸叫走了,好像吵得很厉害。"
我麻木地点点头,换上了苏梦带来的便装。婚纱被随意丢在地上,像一团被丢弃的废纸。
"我们从后门走,"苏梦拉着我的手,"我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走出化妆间时,我听到宴会厅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餐具碰撞的声音。宾客们大概在尴尬地享用那顿天价婚宴,同时津津乐道着这场世纪笑话。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终于崩溃大哭。苏梦紧紧抱住我,任由我的眼泪浸湿她的肩膀。
"他会后悔的,"苏梦在我耳边说,"他一定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我摇摇头,哭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陆远不会后悔,因为他心里始终爱着别人。而我,只是一个可悲的替代品,一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一个全城皆知的笑话。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门开的瞬间,我看到了最不想见的人——陆远站在那里,西装凌乱,眼睛通红,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吵。
他看到我,快步走过来:"雨晴,我们谈谈..."
我绕过他,径直走向苏梦的车。陆远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腕:"求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甩开他的手,声音嘶哑,"解释你怎么在誓词卡上写前女友的名字?解释你怎么把我当成她的替身?还是解释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陆远的表情痛苦而扭曲:"我没有把你当替身!我和林微早就结束了,只是有些细节..."
"细节?"我冷笑,"我们的婚礼上全是她的影子,这叫细节?陆远,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场婚礼付出了多少?我推掉了两个重要项目,每天只睡四小时,就为了每个细节都完美..."
我的声音又哽咽了:"而你呢?你连誓词卡上写的是谁的名字都不在乎!"
陆远低下头,他的沉默证实了一切。
"雨晴..."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恳求。
"结束了,"我打断他,"我们的婚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说完,我拉开车门坐进去,示意苏梦开车。后视镜里,陆远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我知道,一起消失的还有我对爱情和婚姻的所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