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上那具标着“零七九”的遗体,胸腔敞开着,暴露在外的脏器在强光下泛着怪异的蜡质光泽。
他的目光透过肌肉与骨头的缝隙,死死盯着心脏旁几缕缠成一团的暗红组织。
这团组织细若蛛丝,缠绕在主动脉周围,看上去倒像是某种活物的根须。
“能量传导不对劲……”他低声喃喃自语,笔尖在笔记本上飞速划过,勾勒出复杂的能量流向图,“按照常规生理模型,根本解释不通……这些‘经脉’,更像是能量的高速通道,绝非正常的生物组织。”
角落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导师王教授踱步而来,扫了一眼他本子上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和奇怪符号,眉头紧紧拧成了疙瘩。
“陈凡,又在捣鼓你那套‘经脉能量论’?”
王教授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手指在台面上敲得哒哒作响,“这里是医学院,不是神棍招摇撞骗的地方!
解剖学研究的是血管、神经和肌肉!
把你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收起来,老老实实做切片分析!
再这么胡来,你的论文这辈子都别想通过!”
嘲讽如冰针般袭来。
陈凡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合上笔记本,手指却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那块金属片——那是一片边缘锋利的古碑残片,上面刻满了奇奇怪怪的纹路。
暑假时,他在秦岭一座塌方的古墓里捡到的,这残片材质非金非石,摸起来凉凉的,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力。
此刻,隔着薄薄的衣料,残片竟隐隐发烫。
深夜的实验室里,只有仪器发出的嗡嗡声。
王教授的话仍在耳边回荡,如同一盆冷水,浇得他透心凉。
陈凡靠在冰冷的仪器柜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块残片。
凉丝丝的金属之下,一股微弱的吸力有节奏地跳动着,如同心跳一般。
白天解剖台上看到的那几缕暗红“经脉”,突然与残片上扭结的纹路在他脑海中重叠,搅得他头晕目眩。
“伪科学?”
他低声冷哼,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光芒,“那就试试看,到底谁才是伪科学!”
压抑己久的不甘与验证猜想的冲动瞬间涌上心头,他仿佛着了魔一般,鬼使神差地走向高频能量共振仪——这玩意儿平时通常用于***培养皿里的神经细胞。
他深吸一口气,全然不顾仪器上标注的最大功率红线,小心翼翼地将残片放在能量输出探头的焦点上。
“嗡——!”
仪器并未发出预期的低鸣,反而爆发出一声类似巨兽低吼的闷响!
刺眼的蓝白色电蛇从探头中窜出,疯狂地舔舐着空气!
残片上的纹路瞬间亮起,犹如血管一般,贪婪地吸收着狂暴的能量!
一股骇人的吸力骤然炸开!
“糟了!”
陈凡瞳孔猛地一缩,刚意识到不妙,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朝着能量核心拽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的金属台,指尖刚触碰到一丝凉意,那足以撕裂空间的力量便汹涌袭来!
疼!
钻心刺骨的疼痛!
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被生生扯碎、磨烂!
眼前尽是扭曲的光影,他最后看到的,是共振仪因过载而炸开的火球,光芒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渐渐传来又冷又硬的触感,还带着一股灼人的烫意。
浓烈刺鼻的硫磺味混合着焦肉味,猛地灌进他的鼻子和喉咙,呛得他肺部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每咳一下,都牵扯着全身,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针在肉里搅动。
“呃……咳咳咳!”
他费力地撑开眼皮。
一幅地狱般的景象映入眼帘。
头顶是翻滚着浓烟与暗红火云的天空,低得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
脚下是坑洼不平的黑色岩石,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火山灰,裂缝中流淌着橙红色的岩浆,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将周围的空气映照得诡异万分。
远处的熔岩瀑布如同地狱撕开的一道口子,轰隆隆地砸进底下深不见底的红湖中,腾起冲天的硫磺烟雾。
空气热得发烫,每吸一口都像在吞火,烧得嗓子眼生疼。
他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衣服早己烧成黑色的残渣,只剩几块破布黏在皮肤上。
***在外的身体布满了大水泡和焦黑的痂,左臂从肩膀到小臂完全烧黑,肌肉萎缩,散发着焦臭的味道,毫无知觉。
每呼吸一次,右胸口就传来钻心的疼痛,还伴随着骇人的漏风声——肯定是被空间乱流撕坏了肺。
“我……还活着?”
他嗓子干得冒烟,声音微弱得如同蚊子叫。
这哪里是秦岭?
分明就是一座熔岩地狱!
那块破残片,那台破机器……一个离谱又恐怖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可能被抛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鬼地方,处处都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疼痛与恐惧。
他大口喘着气,每吸一口气,右胸就疼得如同刀绞,还嘶嘶地漏风。
必须先处理肺部的伤!
不然光是气胸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的目光在滚烫的地面上急切地扫来扫去,试图寻找能用的东西。
一块边缘还算锋利的黑火山岩,半埋在火山灰里。
他咬着牙,强忍着一动就如撕裂般的剧痛,用尚且完好的右手一点点蹭过去,艰难地将那块巴掌大的黑曜石碎片抓在手中。
握住石块的触感,总算给了他些许安慰。
他低头看向右胸下方的伤口,一呼吸就渗出血沫,看起来十分吓人。
没有麻药,没有消毒工具,更没有无菌环境,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自救。
他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眼前几乎发黑。
他将黑曜石尖锐的一端对准伤口下方的肋骨缝,心一横,猛地扎了进去!
“呃啊——!”
压抑到极致的惨叫从他喉咙里挤出,身子像离水的鱼一般剧烈弹起。
他疼得几乎晕厥,冷汗瞬间将焦痂湿透。
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右手,凭借着解剖学的记忆,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切开皮肤和肌肉,弄出一个更低的口子。
暗红且带着气泡的淤血混合着胸腔积液,顺着新伤口汩汩流出。
右胸那憋闷的压迫感和漏风声,总算减轻了一些。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光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滚烫的石头上大口喘气。
每呼吸一口仍然疼痛,但至少能吸入足够的空气了,暂时不会被憋死。
然而,危险并未就此解除。
失血、脱水、感染,还有无处不在的热气和硫磺毒气……每一样都在侵蚀着他的生命。
他嗓子干得像着了火,视线因脱水和疼痛而一阵阵地发黑模糊。
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继续在焦土上寻找能解渴的东西。
靠近一条窄窄岩浆溪的石缝里,一点微弱的蓝绿色荧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小片贴在滚烫石头上的苔藓类植物,薄如蝉翼,在热气中顽强地生长着。
水!
或者说至少是含有水分的植物!
求生的念头战胜了对未知植物的警惕。
他挣扎着爬过去,用颤抖的手指小心地抠下几片最厚实的苔藓,连上面的黑灰都没擦,就急忙塞进嘴里咀嚼。
一股怪异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混合着土腥味、苦涩味,还有一丝淡淡的甜味。
味道虽怪,但对于干渴到极点的身体来说,却如同琼浆玉露一般!
他贪婪地咀嚼着,吞咽着那点微凉的汁液,感觉干得冒烟的喉咙和身体总算得到了些许滋润。
可这点“甘霖”并未维持多久。
汁液刚滑进食道,一股霸道的灼热感便从胃里升腾而起!
不是外界空气的热,而是从身体内部烧起来的,仿佛无数根烧红的细针,顺着刚刚疏通的经络,朝着西肢百骸扎去!
“嘶……!”
陈凡倒吸一口冷气,身子瞬间蜷缩起来,刚刚有所缓解的右胸伤口又疼得厉害。
他惊恐地发现,身上烧伤水泡的边缘,开始泛起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有火在身体里燃烧。
更可怕的是,那条毫无知觉的焦黑左臂,靠近肩膀处好肉与焦肉的交界处,几道细如丝线的暗红色纹路在皮下一闪而过,又迅速隐藏起来,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灼麻感。
那苔藓不仅能解渴,还隐藏着剧毒的火能量!
它暂时缓解了脱水症状,却要从内部将他烧成灰烬!
他成了这片地狱焦土上,一个会移动的、随时可能从内部炸开的火药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