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我永远记得那扇门推开时的声音。不是吱呀作响的陈旧木门，

而是包厢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的闷响。门里门外是两个世界。门外是我穿着廉价T恤的狼狈，

门内是我妈和她妈相谈甚欢的优雅。那天我本该接受一场来自未来丈母娘的"经济审查"，

却意外成了被审查的对象。我妈手里的银汤匙掉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个声音后来经常出现在我梦里，提醒着我这场荒唐的考验，从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而乔安站在我身旁，她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刺痛人心。下午两点，太阳毒得很。

柏油路被烤得发软，踩上去能印出鞋印子。我把电瓶车停在"天悦府"小区对面，

从保温箱里拿出最后一分餐。蓝色工装黏在背上，汗渍画出一幅地图。就在这时，

一个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从小区里走出来。她手里捏着文件袋，步子很快。我知道她。

乔安。这附近写字楼里的设计师。见过好几次了，每次都像今天这样，

干净得和这个油腻的外卖世界格格不入。她头发扎成马尾，走路时发梢在肩头跳动。

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像撒了层细粉。我盯着她看。这样的女孩，

见惯了上层社会的光鲜，会看得起我这种连电瓶车都快换不起的穷小子吗？

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念头像野草，一发不可收拾。我觉得，这是个完美的测试对象。

爷爷遗嘱上写着，必须找到不为钱爱我的女孩。而乔安，就是送上门来的考卷。

我发动电瓶车，车链条发出嘎吱嘎吱的响。朝着乔安的方向骑过去，

准备上演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电瓶车刚骑到路口，前面突然窜出辆共享单车。

骑车的小伙子戴着耳机，根本不看路。我猛捏刹车，轮胎在地上划出黑印。

电瓶车还是撞上了自行车后轮。我连人带车摔在地上，餐盒里的汤洒了一地。

骑单车的小伙子扶起车就跑，连句对不起都没说。我趴在地上，膝盖***辣地疼。这算什么？

英雄救美？倒是先把自己摔成了狗熊。正要爬起来，一双白色帆布鞋停在我面前。

抬头看见乔安的脸，她皱着眉，眼神里全是担忧。"你没事吧？"她蹲下来，声音很轻。

我摇摇头，撑着地想站起来，膝盖却使不上劲。"别动，好像流血了。

"她从包里掏出创可贴和消毒棉片。手指很凉，碰到我膝盖时，我哆嗦了一下。

她撕开创可贴，动作很轻。"你送外卖的吧？太危险了。"她抬头看我，眼睛很亮，

像含着水。"谢谢你。"我说，声音有点哑。"该说谢谢的是我，要不是你急刹车，

撞上的人就是我了。"她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我的心跳突然快了。

这就是我要找的女孩吗？不嫌脏不嫌穷，还会帮陌生人贴创可贴。"我叫乔安。"她说。

"顾泽言。"我回答。她扶我站起来，"要不要去医院？"我摆摆手，"小伤，不碍事。

"她点点头，把文件袋抱在胸前，"那我先走了，还得给客户送样品。

"看着她走向地铁站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刚才说，给客户送样品？

不是住在天悦府的富家女？我站在原地，膝盖上的伤口开始疼起来。原来我的测试，

从一开始就立错了靶子。第 2 章膝盖的伤结了痂，走路还有点瘸。

乔安给我贴的创可贴早就掉了，但那块地方总觉得痒。我又去那片写字楼转了几圈，

没再碰到她。直到周五晚上，在一家平价超市里遇见。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

正在蔬菜区挑黄瓜。手里拿着个计算器，按来按去。我推着购物车假装路过，

车子里装满了泡面和面包。"好巧。"我打招呼。她抬头，愣了一下才认出我。"是你！

腿好了？"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差不多了。"我指指她手里的黄瓜，"晚饭？

"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买点菜，自己做饭比外卖划算。"我心头一动。

原来她过得这么节俭。那些精致的衣服，是为了见客户穿的？我们并肩走在超市里，

她每样东西都要比价。鸡蛋看看这个牌子，又看看那个，最后选了最便宜的。"你住附近？

"她问。"嗯，租了个小单间。"我说的是实话，

爷爷的考验要求我必须像个真正的穷人生活。"我也是。"她笑了，"不过住地下室，便宜。

"我心里五味杂陈。我以为的富家女，住在地下室里。我以为的拜金女，为几毛钱差价纠结。

我们加了微信。她朋友圈很简单，大部分是转发的设计文章，偶尔发些路边的花花草草。

没有名牌包，没有高档餐厅，没有我以为的富家女生活。我约她吃饭，选了家大排档。

她很高兴，说好怀念这个味道。我们坐在塑料凳子上，周围全是油烟味和划拳声。

她吃得很多，一点不嫌弃环境。"你平时都这么吃？"她问。我点点头，"外卖员嘛，

赚得少，得省着点。"她夹了块烤茄子给我，"努力生活的人最帅了。"我差点被呛到。

这句话像颗石子，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我开始频繁约她。带她去逛夜市，

买十块钱三双的袜子。带她去公园散步，看大妈们跳广场舞。她从不抱怨，反而觉得新鲜。

我心里开始有点得意。看，她果然不嫌我穷。我的测试，正在一步步验证我的猜测。

直到那天，她带我去了她的"工作室"。其实就是她租的地下室，潮湿昏暗。一张桌子，

一台电脑，就是全部家当。墙上贴满了她的设计稿，每一张都画得密密麻麻。

"这是我的梦想。"她指着墙上的画，眼睛里闪着光。我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有点心虚。

这个女孩，比我想象中更纯粹，也更努力。而我在做什么？用虚假的身份，去测试一颗真心。

第 3 章乔安的地下室工作室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我经常送完外卖就去那里，看她画图。

她画画时很专注，咬着笔杆，眉头微蹙。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在她发梢上跳跃。

我喜欢看她这样，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这天我提着外卖过去，发现她没在画画。

她坐在电脑前，脸色苍白，手指不停地刷新着手机屏幕。"怎么了？"我把外卖放在桌上。

她抬头，眼睛红红的。"我妈……住院了。"声音很轻，像随时会碎掉。我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病？严重吗？""突发性心脏病，需要手术。"她声音发抖，"手术费……还差很多。

"她拿出手机，给我看账单。那个数字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对她来说，这确实是笔巨款。

"我借遍了亲戚朋友，还是不够。"她捂住脸，肩膀抖动。我站在原地，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我只能拍拍她的背，

笨拙得像只企鹅。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乔安绝望的脸。考验？

现在还谈什么考验？人命关天。我盯着天花板，做了个决定。第二天，

我找到那个紧急备用金账户。这是爷爷遗嘱里唯一允许我动用的钱，无法追踪来源，

金额刚好够乔安妈妈的手术费。转账时，我手抖得厉害。收款人写的是乔安的名字，

备注是"公司匿名困难补助"。我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只留下四个字：早日康复。

钱转过去后，我像被抽空了力气。躺在床上，盯着手机等消息。半小时后，

乔安的电话打过来了。"泽言！钱收到了！是你们公司给的困难补助吗？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惊喜又激动。"嗯……可能是吧。"我含糊其辞。

"太谢谢你们公司了！太谢谢你了！"她在那头哭得泣不成声，"我妈妈的手术有希望了！

"挂了电话，我长出一口气。心里却酸酸的。这是我第一次，不为考验，不为继承权，

单纯地想为一个人做点什么。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踏实。乔安妈妈手术很成功。

我去医院探望，她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感谢。"小顾啊，真是个好孩子。"乔安站在一旁，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那一刻，我突然希望时间停住。希望她永远不知道这笔钱的真相。

希望她眼里对我的感激，能再多停留一会儿。第 4 章乔安妈妈出院后，

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脸上又有了笑容，走路都带着风。这天她来找我，

神秘兮兮地说要带我见个人。"谁啊？"我正在擦电瓶车，满手油污。"我妈！

"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她非要见见你，说救命恩人得好好谢谢。"我手一抖，

抹布掉在地上。见家长？这么快？"别紧张，我妈人很好的。"乔安捡起抹布递给我，

"就是吃个便饭。"我点点头，心里却打起鼓来。见家长……以我这个身份？

乔安看穿我的心思，"你穿得体面点就行，别有压力。我们家很普通的。"体面点？

我翻遍衣柜，最体面的就是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还是去年地摊上买的，二十块钱。

我照了照镜子，领口都磨毛边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穷小子"人设不能崩。

约在一家私房菜馆。乔安说环境好点，她妈刚出院，图个清静。我提前十分钟到了，

站在门口深呼吸。手心全是汗。准备了一肚子话，到时候怎么说？说自己工作努力？

说自己有上进心？还是说自己会一辈子对乔安好？正紧张着，乔安发来消息："我们到啦，

在二楼'听雨'包厢，你直接上来吧。"我整理一下衣领，往楼上走。楼梯铺着红地毯，

踩上去软绵绵的。包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笑声。是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熟悉，一个陌生。

我推开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包厢里，乔安的妈妈李秀芬正笑着给对面的女人夹菜。

而对面的女人……是我妈。顾氏集团的董事长，王岚。她穿着一身定制旗袍，

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看到我，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手里的银汤匙"当啷"一声掉在瓷盘上。"妈？"我傻了。乔安也愣了，"顾泽言？

你认识王阿姨？"王岚站起来，看着我身上的廉价衬衫，眼神复杂得看不懂。"顾泽言？

你这是……在拍什么真人秀节目吗？"她声音很冷，每个字都像冰锥。李秀芬也懵了，

"小王，这是……？""这是我儿子。"王岚咬着牙说。乔安看看我，又看看王岚，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所以……你是顾家的少爷？"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站在原地，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精心准备的台词，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第 5 章包厢里的空气像冻住了。乔安的脸白得像纸，

她看看我，又看看王岚，眼神里全是问号。李秀芬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岚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她董事长的镇定。她拉着我坐下，

动作却很僵硬。"解释吧。"她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看看乔安，她低着头，

手指绞着衣角。喉咙发干，"我……""他是顾泽言。"王岚替我开口了，"顾家的继承人。

乔安，恐怕你男朋友跟你说的'穷外卖员'，只是个角色扮演。"乔安猛地抬头，

眼睛里全是震惊。"什么意思？"她转向我，声音发抖，"你一直在骗我？"我张张嘴，

说不出话。谎言像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说啊。"王岚催促道，"你不是挺会演戏的吗？

继续演。"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是，我骗了你。"声音轻得像叹息。

"爷爷的遗嘱……说要我体验一年普通人的生活，找到不为钱爱我的女孩，才能继承家业。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看见你，以为你是富家女，想测试你一下……"话没说完，

乔安站了起来。"测试？"她重复这个词，像在咀嚼什么苦涩的东西，"所以，

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你的测试？"她声音不大，却像锤子砸在我心上。"你的关心，

你的陪伴，甚至……我妈的手术费……"她突然停住，眼睛瞪大了，"那笔钱！是你对不对？

"我无法反驳。事实就摆在那里，***裸的，丑陋的。"我以为……"我艰难地开口，

"我以为你不会嫌弃我穷……"乔安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顾泽言，你真让我恶心。

"她拿起包，转身就走。"乔安！"我站起来想追，被王岚一把拉住。"你还有脸追？

"她怒视着我，"看看你干的好事！"李秀芬也急了，"小乔！小乔！"乔安的脚步没停，

消失在楼梯口。包厢里剩下我们三个人，死一样的寂静。王岚突然拿起桌上的水杯，

朝我脸上泼过来。"滚出去！"她吼道，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冰冷刺骨。我抹了把脸，

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经过楼梯转角时，看见乔安蹲在角落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想过去，脚却像灌了铅。最终，我还是走了。背后传来王岚和李秀芬的说话声。"秀芬，

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儿子……"原来，她们认识。第 6 章我在楼下站了很久。

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不知道该去哪。回地下室？乔安肯定不会在那里。回家？

面对我妈的怒火？最后我骑上电瓶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风很大，吹得眼睛生疼。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乔安最后那个眼神。不是愤怒，是失望。比愤怒更伤人的失望。手机响了，

是我爸。"你妈都告诉我了。"他声音很沉，"回家吧。"我叹口气，调转车头。

家里灯火通明。王岚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我爸在旁边抽烟，满屋子烟味。

"你爷爷要是还在，非被你气活过来。"王岚开口了，"考验？

考验就是让你去伤害一个好女孩？""我不知道她们是认识的……"我小声辩解。"不知道？

"王岚冷笑，"所以不知道就可以为所欲为？顾泽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

"我低下头，无话可说。确实，我错了。错得离谱。"李秀芬是我故人。

"王岚声音缓和下来，"当年她在我家做保姆，我看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

她女儿……你居然敢动她女儿的心思。"我震惊地抬头，"李阿姨是……""她不是保姆。

"王岚纠正道，"是朋友。我资助她离开顾家，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们情同姐妹。

"我彻底懵了。所以，我不仅测试了乔安，还测试了我妈最好朋友的女儿？这算什么？

命运的玩笑？"乔安现在怎么样了？"我问。"还能怎么样？"王岚叹气，

"李秀芬在陪着她。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我站起身，"我去找她。""站住！

"王岚喝道，"你现在去只会火上浇油。给她点时间，也给你自己点时间。"我颓然坐下。

是啊，我现在算什么？去道歉？去解释？有什么用？伤害已经造成了。那晚我睡在客房，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我爸敲门进来。"你妈让我给你这个。"他递来一张银行卡，

"里面有点钱，先拿着。"我摇摇头，"我不要。""拿着。"他坚持道，"你爷爷的考验，

到此为止。回家吧。"我看着那张卡，心里五味杂陈。考验结束了？可我好像输得一败涂地。

"不用。"我说，"我想继续。"我爸愣住了。"我想靠自己，真正地靠自己。"我看着他，

"不是为了继承家业，是为了……为了证明点什么。"他沉默了很久，点点头，"好。

我支持你。"那天下午，我搬出了家。租了个小单间，比地下室好点。开始找工作，

真正的找工作。不是体验生活，是为了生存。第 7 章找工作比我想象中难。

简历上写"顾泽言"，HR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写"外卖员"，又没人要。

最后在一家小广告公司找到个助理的活，月薪三千。老板是个地中海，说话唾沫横飞。

"小顾啊，好好干，有前途！"他拍着我肩膀，"先从端茶倒水开始。"我点点头，

没说什么。端茶倒水就端茶倒水，总比闲着强。日子过得很快。每天挤地铁，吃盒饭，

加班到深夜。有时候路过天悦府，会想起第一次见乔安的场景。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生我的气吗？偶尔从我妈那里听到些消息。乔安辞职了，自己开了个设计工作室。

李秀芬开了家小餐馆，生意不错。我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她过得很好，只是没有我。

这天周末，我去了李秀芬的餐馆。小店面，很干净。透过玻璃窗，看见乔安在帮她擦桌子。

她剪短了头发，显得精神不少。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推门进去了。风铃响了，

乔安抬头看见我，愣了一下，转身进了后厨。李秀芬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要吃点什么？""李阿姨，我……"我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她不想见你。

"李秀芬直接打断我，"你走吧。"我站在原地，很尴尬。这时乔安从后厨出来，

手里拿着个托盘。"阿姨，2号桌的阳春面。"她看都没看我一眼。

"乔安……"我鼓起勇气叫她。她脚步顿了顿，还是没回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心慌。"我错了。"我说，"真的错了。"她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