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灯劫(北狄谢却山)全本免费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银灯劫(北狄谢却山)

雨丝裹着初秋的凉意，像无数根淬了冰的银针，斜斜扎进宣武门的青石板缝里。每一滴落下，

都溅起半指高的水花，水花散开时，又将街面倒映的灯笼光影揉成一片破碎的橙红。

南衣缩在牌坊下的阴影里，粗布裤脚早已被溅湿的泥水浸得发硬，贴在小腿上凉得刺骨。

她怀里揣着半块干硬的麦饼，饼边的碎屑簌簌往下掉，

落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 —— 这是她从江南乡野赶来京城的最后一点干粮，

咬一口能硌得牙龈发疼，可她舍不得吃，总想着等见到沈砚之，或许能和他分着尝。

街对面的朱漆大门前，一顶鎏金兽首轿正缓缓落下。轿身雕着缠枝莲纹，

边角挂着的银铃随着轿夫的脚步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那声音落在南衣耳里，

却像重锤敲在心上。她的目光死死黏在轿帘缝隙漏出的那截杏色绸缎上，

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怀里的帕子 —— 那帕子也是杏色的，

是三年前沈砚之离开江南时留给她的，他说这是京城最时兴的料子，等他金榜题名，

就用这样的料子给她做嫁衣。“让让！瞎杵在这儿挡道，活腻歪了？

” 粗哑的呵斥声突然炸响，紧接着，一道带着风的鞭子就朝她腰侧抽来。南衣慌忙往后缩，

脚下却被石板缝里长出的野草绊了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反而撞进一个带着冷香的坚实怀抱。

鼻尖萦绕着龙涎香混着淡淡血腥气的味道，那气息凌厉又厚重，

像常年浸在沙场的人特有的味道。她慌忙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男人身着玄色锦袍，衣摆处绣着暗纹云兽，腰间系着的墨玉腰带挂着枚饕餮纹玉佩，

玉佩垂落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唇色偏淡，

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南衣心里咯噔一下 —— 这是谢却山，

那个在京城百姓口中 “勾结北狄、谋逆叛国” 的罪将，前几日她在茶馆听人说，

这位将军刚从天牢里出来，身边还跟着十几个带刀侍卫，行事狠戾得很。

“偷东西偷到本将头上，江南来的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谢却山的指尖扣着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南衣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中竟拽住了他腰间挂着的钱袋，

那钱袋触手沉甸甸的，隔着布料都能摸到里面银锭子的形状 —— 沈砚之欠她的三年俸禄，

还有母亲常年喝药的钱，加起来也抵不上这钱袋里的十分之一。“将军饶命！

民女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 她的声音发颤，膝盖一软就想下跪，

却被男人硬生生托住了胳膊。谢却山的目光扫过她补丁摞补丁的衣袍，

又落在她颈间挂着的青铜小锁上 —— 那锁是沈砚之亲手给她戴上的，

锁身上刻着个 “砚” 字，边缘早就被摩挲得发亮。他的眼神骤然变深，

语气也冷了几分：“你是沈砚之的未婚妻？那个新科探花，如今的东宫洗马沈砚之？

”南衣浑身一僵，指尖的麦饼碎屑又掉了些。她想否认，可喉咙像被堵住似的发不出声。

三天前她刚到京城时，还怀着满心欢喜，在客栈里打听沈砚之的消息，可茶馆里的茶客却说，

沈探花上个月就被太子看中，选入东宫当差，

昨日更是风风光光纳了吏部尚书的千金柳氏为妾，婚宴办得十里八乡都知道。她不信，

蹲在吏部衙门外等了两天，终于看见沈砚之穿着绯色官服，骑着高头大马从里面出来，

身边跟着的柳氏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插满了金钗，而他看都没看路边的她一眼。

“想知道他为何负你？” 谢却山突然松开她的手腕，从袖中抽出一卷折叠整齐的密函。

密函的火漆印是东宫特有的朱红麒麟纹，边缘还沾着些墨渍，像是刚写好不久。“跟我走。

”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京城水深得很，你那点念想，

不够填人家牙缝的。再待在这儿，迟早被人沉到护城河里喂鱼。”雨还在下，

南衣看着谢却山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黑色马车，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杏色帕子，

终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马车的车厢很宽敞，铺着厚厚的羊毛垫子，角落里放着个铜炉，

炉里燃着的炭火将车厢烘得暖融融的。谢却山坐在对面，将密函放在小几上，

用银签轻轻挑开火漆。南衣凑过去看，泛黄的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楷，

字迹她有些熟悉 —— 和沈砚之给她写的家书字迹一模一样。“北狄粮草已备，

待太子登基，自雁门关出兵，里应外合，

共分大靖江山……” 最末尾的这句话让南衣浑身冰凉，指尖都开始发抖。

她想起沈砚之在家书里说，他在东宫当差，是为了 “辅佐太子，安定天下”，

可这密函上的话，分明是要通敌叛国！“很意外？” 谢却山将密函扔给她，

墨色瞳孔里翻涌着嘲讽，“你心心念念的良人，早就把你和这天下百姓，

都当成他攀龙附凤的垫脚石了。去年北狄小王子来京城求和，太子表面答应，

暗地里却让沈砚之去给北狄送信，说只要他们肯出兵，就把雁门关外的三座城池给他们。

”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母亲的病，是不是去年冬天开始加重的？

那时候沈砚之刚拿到太子给的赏钱，却连一封信都没给你寄，更别说送药钱了。

”南衣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密函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她母亲去年冬天咳得厉害，

郎中说需要用人参吊着，可她没钱，只能上山挖草药，好几次都差点摔下悬崖。

她给沈砚之写了三封信，求他寄点钱回来，可他一封都没回。原来那时候，

他正拿着太子的赏钱，忙着讨好吏部尚书，忙着准备和柳氏的婚事。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头低声说：“将军，到府了。” 谢却山掀开轿帘，南衣跟着他下车，

才发现眼前的宅院竟有些破败。朱红的大门掉了漆，门环上锈迹斑斑，

院墙上的杂草都快长到半人高，只有门口挂着的 “谢府” 牌匾还算完好，

只是蒙了层薄灰。刚进正厅，就听见屋顶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

像是瓦片被踩碎的声音。谢却山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一把将南衣按在八仙桌下，

自己则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光映着窗外的雨帘，泛着冷冽的寒光。南衣从桌缝里往外看，

只见几个黑衣人从屋顶跳了下来，他们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

胸前绣着银色的狼头 —— 那是太子豢养的死士 “暗夜卫” 的标记，

她在茶馆听人说过，这些人专门替太子处理 “麻烦”，下手从不留活口。“谢将军，

陛下有旨，令你即刻自裁，保全宗族。”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

从怀里甩出一道明黄圣旨，圣旨上的 “奉天承运” 四个字格外刺眼。谢却山嗤笑一声，

剑锋挑开圣旨，将其劈成两半：“陛下三天前就被太子软禁在长春宫，连宫门都出不去，

怎么给你下圣旨？这道假圣旨，还是留着给你主子陪葬吧。”话音刚落，

谢却山就提着剑冲了上去。剑光与黑衣人的弯刀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交鸣声。

南衣缩在桌下，双手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看见谢却山的动作极快，

一剑就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肩膀，鲜血溅在地上，很快就被从门缝里漏进来的雨水冲淡。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从怀里掏出个烟雾弹，扔在地上。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等烟雾散去，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三具尸体躺在地上。谢却山收剑入鞘，

走到桌边，弯腰将南衣拉了起来。她的裙摆上沾了些血迹，温热的触感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忍不住扶着桌子干呕起来。“怕了？” 谢却山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语气平淡，

“要是怕，明天就离开京城，回江南去。要是不怕，就留在这儿，学怎么报仇，怎么活下去。

”南衣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抬头看着谢却山。他的玄色锦袍上也沾了血迹，

左边的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结实的手臂。她忽然想起刚才在马车上，

他说自己是北狄质子的事，又看了看他腰间的饕餮玉佩，轻声问：“将军留在京城，

也是为了报仇吗？”谢却山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算是吧。我父亲是前朝的镇国将军，

二十年前被太子的父亲诬陷通敌，满门抄斩，只有我被送去北狄当质子。

太子那时候还在东宫读书，写信给我说，等他掌权就接我回来，为我谢家平反。

结果我三年前拼死从北狄逃回来，刚到京城就被他扣上‘勾结北狄’的罪名，

扔进天牢待了半年。若不是陛下还念着点旧情，我早就死在牢里了。”他转身走进内室，

片刻后拿着一套青色的仆役服出来，扔给南衣：“从今日起，你就是府里的烧火丫头，

名字叫阿青。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要是做错事，我可不会像沈砚之那样，

还会给你留念想。”接下来的日子，南衣渐渐摸清了谢府的规矩。表面上这里荒无人烟，

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两个杂役，可实际上处处都是暗哨。每天半夜，

她总能听见院墙外传来低沉的暗号声，有时是两声鸟叫，有时是石子敲墙的声音。

谢却山白天总在书房里待着，要么摆弄窗边的几盆兰花，要么对着一张边防图发呆，

一壶茶能喝上大半天。可一到深夜，书房的灯就会亮到天明，常有戴着帷帽的人悄悄进出，

他们和谢却山谈话时，声音压得极低，

南衣只能偶尔听见 “北狄”“太子”“粮草” 之类的字眼。她还发现，

谢却山的左手始终戴着黑色手套，哪怕是吃饭、写字也不摘下来。有一次她给书房送茶，

正好撞见他摘手套换药。他的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

疤痕的颜色是深褐色的，边缘还带着些凸起，像是被烙铁烫过之后又反复撕裂过。“看什么？

” 谢却山察觉到她的目光，迅速将手套戴了回去，语气有些生硬。

“将军的伤……” 南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她想起谢却山说过 “不该问的别问”，正想道歉，

却听见他说：“这是当年在北狄做质子时，被他们的小王子烫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时候我才十二岁，小王子觉得我不顺眼，

就把烧红的烙铁按在我手上。我疼得晕过去，醒来后发现手差点废了。后来我才知道，

是太子给北狄送了信，说我‘心怀不轨’，让他们好好‘教训’我。

”南衣攥紧了茶盘的边缘，指节都泛了白。她忽然想起沈砚之去年给她写的最后一封家书，

里面说他 “在东宫颇受器重，太子殿下还赏了他一幅北狄地图”。当时她还为他高兴，

现在想来，那地图恐怕是太子让他标注边防要塞用的。“将军，” 她鼓起勇气开口，

“沈砚之最近总去城西的福瑞布庄，我昨天去菜市场买菜时看见他了。

他和布庄的老板偷偷塞东西，那老板手上也有狼头刺青，和上次来府里的黑衣人一样。

”谢却山正在给兰花浇水的手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他放下水壶，

走到南衣面前，仔细打量着她：“你倒还算机灵，没白在江南水乡待那么久。

” 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

打开后里面是枚雕工精致的梅花簪 —— 簪子是白银做的，花瓣上镶嵌着细小的红宝石，

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明日你去福瑞布庄，就说替我给老板娘送簪子。记住，

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出声，也别让人发现你。要是遇到危险，就把这簪子的花瓣拧下来，

里面有信号弹，我的人会立刻去救你。”南衣接过锦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簪子，

心里忽然安定了些。她想起谢却山这些天对她的照顾 —— 知道她吃不惯北方的面食，

就让厨房每天给她做米饭；她夜里咳嗽，

他第二天就让人给她送来了姜汤；甚至她不小心打碎了他书房的瓷瓶，

他也只是让她下次小心，没多说一句重话。原来这个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将军，

其实也有温柔的一面。第二天清晨，南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布衣裙，戴着帷帽，

提着装有梅花簪的食盒，往城西的福瑞布庄走去。城西是京城的繁华地段，街面上商铺林立，

叫卖声此起彼伏。福瑞布庄就在街尾，门面很大，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绸缎，

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紫色的锦裙，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见人就笑，

眼神里却藏着精明。南衣走到柜台前，将食盒放在桌上，轻声说：“老板娘，

这是谢将军让我给您送的东西。” 老板娘听见 “谢将军” 三个字，

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些，她上下打量了南衣一番，又看了看食盒，才挥挥手让伙计看店，

自己则引着南衣往后堂走。后堂是个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

桂花的香气混着布料的味道，有些刺鼻。老板娘打开一间厢房的门，里面是道暗门。

她推开门，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跟我来，别出声。

” 老板娘压低声音说，率先走了进去。南衣跟着她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个宽敞的地窖。地窖里点着十几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

地上堆满了北狄的弯刀和盔甲 —— 那些盔甲的样式和她在茶馆里听老兵描述的一模一样，

刀柄上还刻着北狄的狼图腾。十几个黑衣人正在擦拭兵器，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而沈砚之就站在人群中间，

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便服，手里拿着一张地图，正在对着几个黑衣人指指点点。

“太子殿下说了，三日后就是陛下的生辰宴，到时候他会在陛下的酒里下毒，等陛下驾崩，

就立刻举事，先拿下宫门，再逼朝臣们拥立他登基。”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眼神里满是野心，“到时候我就是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的任免。你这布庄老板，

也能封个诰命夫人，跟着我享尽荣华富贵。”老板娘娇笑着靠在他怀里，

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沈大人说话可要算话，别到时候当了大官，就忘了我这个旧人。

” 沈砚之搂紧她，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她咯咯直笑。南衣躲在柱子后面，

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想起沈砚之当年在江南时，

对她说 “此生只娶你一人，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可现在他却抱着别的女人，

说着要谋朝篡位的话，还要害死陛下 —— 那个曾经下令赦免谢却山的皇帝，

那个虽然年迈却还算清明的君主。南衣悄悄从袖中拿出谢却山给的信号弹，

拧下梅花簪的花瓣，将信号弹藏在梁柱的缝隙里。她正想离开，

却听见沈砚之提起自己：“那个乡下丫头还在京城晃悠，真是个麻烦。

前几天我在吏部衙门外看见她了，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等事成之后，

直接让人把她沉到护城河里喂鱼，省得她到处乱说话，坏了我的好事。”南衣的心猛地一沉，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强忍着情绪，跟着老板娘走出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