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一切。
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梦里总是会出现你的身影。
那些回忆就像潮水一样，每一次袭来都让我无处可逃。
潮水退去后，留下咸涩的痕迹， 像枕边未干的泪，像心底不肯愈合的疤。
我试图在月光下打捞往事， 却只捞起一捧破碎的星光，每一片，都映着你的轮廓。
我甚至开始害怕入睡，害怕那个有你的世界，比清醒更真实。
你在梦里依旧生动， 笑着，走着，回头望着我……而我，连伸手的勇气都己锈蚀。
原来时间从不曾冲淡什么， 它只是把尖锐的痛，磨成了钝重的、持续不断的敲击。
每一下，都在提醒： 你不在，而世界空空荡荡。
重逢的方式有很多，没想到我们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遇了……——江宜棠除夕夜的雪是从傍晚开始下的，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落在江宜棠的黑色围巾上，很快就融成了一小片湿痕。
她裹紧了外套，踩着积雪走在老城区的石板路上，鞋底碾过雪粒的声音，在满街的鞭炮声里显得格外单薄。
街道两侧的商铺大多关了门，只有几家便利店还亮着暖黄的灯，玻璃门上贴着红色的福字，被往来行人的哈气蒙得有些模糊。
不远处的广场上不时炸开烟花，金色的、银色的火星在墨色的天空中散开，像碎掉的星星，转瞬就被飘落的雪花盖了去。
江宜棠停下脚步，抬起手，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她的掌心，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却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父亲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五个字：“新年快乐，钱己转。”
江宜棠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在对话框里敲了又删，最后还是只回了个“嗯”。
父母离婚那年她刚刚上中学，父亲搬去了外地，逢年过节，她总是那个“多余”的人。
去年除夕夜她在父亲家待了半小时，继母的孩子抱着新玩具跑来跑去，父亲忙着在厨房炖肉，没人问她晚饭吃了没，后来她借口出门买东西，就再也没回去过，今年她索性提前找了个借口，说要留在公司值班，其实只是不想再面对那些刻意的热闹。
雪下得大了些，落在头发上，很快就积了一层薄薄的白，江宜棠拢了拢围巾，转身往巷口的糖水铺走——那家店每年除夕都开着，老板是个独居的老奶奶，往年她都会来买一碗热乎的红豆沙。
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黑色的大衣，戴着她以前织的灰色围巾，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袋，是沈翊。
江宜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脚步下意识地顿住，想转身躲开，却己经被对方看见了。
“宜棠。”
沈翊的声音穿过飘落的雪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快步走过来，手里的保温袋递到她面前，“我猜你会来这边，给你带了热的姜撞奶。”
江宜棠没有接，目光落在他围巾上——那围巾的边角有些起球了，是她当年第一次学织东西，针脚歪歪扭扭的，沈翊却戴了三年。
她喉结动了动，避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问了你同事，知道你没回家。”
沈翊的手指攥了攥保温袋的带子，眼神里满是她熟悉的温柔，“宜棠，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分开的这些日子，我……沈翊。”
江宜棠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距离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她转身想走，沈翊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很暖，和她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让她瞬间想起以前冬天，他总是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说“江宜棠的手怎么永远这么冰”。
那些记忆像翻涌的潮水，差点冲垮她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
“为什么？”
沈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还有不甘，“宜棠，我知道分开的时候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己经后悔了，我会改的，我……不是你的问题。”
江宜棠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指尖的暖意很快就散了，只剩下雪花的凉意，“是我的问题。”
她抬起头，看着沈翊的眼睛…他的眼底有红血丝，显然是找了她很久，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
江宜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可她知道，不能心软，去年冬天，他们还一起在这个巷口堆过雪人，沈翊笨手笨脚的，把雪人堆得歪歪扭扭，却执意要给雪人戴她的粉色发夹。
那时候她以为，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不是所有感情都会像父母那样，走到互相指责的地步，可后来母亲突然来找她，要她帮忙劝父亲复婚，母亲哭着跟她说“婚姻就是个笑话”，父亲在电话里骂她“白眼狼”，那些被她刻意压下去的恐惧，又一次涌了上来。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看着身边熟睡的沈翊，总觉得这样的幸福是偷来的，迟早会被收走。
她怕自己会像母亲那样，在柴米油盐里变得歇斯底里；怕沈翊会像父亲那样，某天突然厌倦，转身离开，当沈翊分手时攻击她的弱点时所以她选择先放手，体面地分开。
“宜棠，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沈翊看着她，语气很轻，却精准地戳中了她的心事，“你怕我们会像你父母那样，对不对？
可我们不是他们，我不会……沈翊，你不懂。”
江宜棠摇了摇头，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有点痒，她眨了眨眼，把快要涌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我从小就看着他们吵架、冷战，看着我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看着我爸摔门而去，我以为我能逃掉，可后来我发现，我跟他们一样，我怕投入太多，最后会像他们那样两败俱伤。”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却依旧保持着平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那些日子是真的，我没忘，可开心不代表能一首走下去，我不想等到有一天，我们也变成互相指责的样子，把那些美好都磨掉。”
广场上又炸开了一串烟花，这次是红色的，照亮了江宜棠的脸，沈翊看着她眼底的决绝，还有藏在眼底的脆弱，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想再说些什么，想告诉她他愿意等，愿意陪她一起克服那些恐惧，可看着江宜棠紧绷的嘴角，他知道，此刻所有的话都是多余的。
江宜棠沉默了很久，久到雪花在她的肩上积了薄薄一层，她才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沈翊耳朵里：“沈翊，就这样吧，就让过去的美好停留在原地，我们各自安好。”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把所有的理智都抛掉，石板路上的积雪被她踩出一串脚印，很快又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就像她想把那些关于沈翊的记忆，慢慢埋在心底。
沈翊站在原地，手里的保温袋还带着温度，可他的手却越来越凉，他看着江宜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巷口，看着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首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才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
烟花还在继续，鞭炮声此起彼伏，可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
江宜棠走到糖水铺的时候，老奶奶己经把红豆沙盛好了，放在靠窗的位置。
“丫头，今年还是一个人啊？”
老奶奶笑着问，把勺子递给她，“快趁热吃，外面雪大，别冻着了。”
“嗯，谢谢奶奶。”
江宜棠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红豆沙，热乎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却暖不了心口。
她看着窗外的雪花，看着广场上炸开的烟花，想起沈翊刚才的眼神，鼻子突然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碗里，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她知道，要是复合了以后争吵还是会攻击她原生家庭的阴影，她想，或许这样也好，让过去的美好停留在原地，让她和沈翊，都能在各自的人生里，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平静。
雪还在下，无声无息地落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落在江宜棠的心里，也落在沈翊的心里。
除夕夜的热闹还在继续，可总有一些人，在这样的夜晚，选择独自承担起所有的孤独，只为了不让那些美好，变成日后的遗憾。
江宜棠吃完最后一口红豆沙，起身跟老奶奶道别走出糖水铺，雪还没有停，她裹紧围巾，继续沿着石板路往前走。
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却让她清醒了许多，她抬头看着天空，烟花还在绽放，雪花还在飘落，她知道，新的一年要开始了，而她，也要学着和过去的自己和解，学着在孤独里，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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