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长得太好看。
当然,这话说出来容易挨打。但此刻,坐在王经理的办公室里,她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
“苏念啊,这个项目,非你莫属。”王经理将一份装帧精美的项目书推到她面前,脸上是那种“我看好你”的、混合着复杂与期许的笑容。王经理不管设计地,但管项目分配,毕竟,他是这分公司的总经理。
苏念瞥了一眼封面——《金氏家族山顶别墅项目》。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是那个项目。业内闻名遐迩的“设计师滑铁卢”。据说金家那位二公子金世安,以品味刁钻、性情乖张著称,已经连续骂惨了三家设计院的主创,方案被打回来重做的次数,比苏念这个月加班的天数还多。
“经理,我手上还有‘月河湾’的项目在收尾,恐怕……”苏念试图挣扎。
“月河湾我让别人跟进。”王经理打断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苏念,我知道你心气高,想靠实力说话。但金二少这个人,比较特别。他不在乎资历,就看眼缘,喜欢和……有灵气的设计师交流。”他巧妙地换了个词,但眼神里的暗示依旧明显。“公司需要这个项目打响招牌,你的能力加上……你的沟通优势,是最佳组合。”
苏念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又是这样。就因为这张脸,她所有的努力和才华,在这些男人眼里,都可以被简单归结为“沟通优势”。
“经理,我会用我的专业能力进行沟通。如果甲方有任何超出专业范畴的要求,我会立刻退出。”苏念抬起眼,目光清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当然,专业第一!总之,这个项目就交给你了。设计费是按常规的比例增加一倍,如何?”
她是独生女,父母退休了,但退休金少得可怜。家庭的责任像一根无形的线,拽住了她想要立刻起身离开的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份项目书。“资料给我,我需要看一下前几轮的失败案例。”
一小时后,苏念开着她的公司的汽车——甲方是豪门,王经理的意思是作为
乙方也不好太低配置,于是把汽车让了出来给她开来开会。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流。烦躁的心情像堵在路上的车辆一样,淤塞难解。车都配了,为何就不配一个实习生给她?还有,为何要选择这个时间?她宁愿是坐地铁了。
她试图并线,一辆出租车却猛地加速别了她一下,差点发生刮蹭。苏念猛打方向避开,惊出一身冷汗。
那出租车司机反而降下车窗,对着她嚷嚷:“会不会开车啊你!女司机就是不行!”
若是平时,苏念可能就忍了。但今天,王经理那番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此刻司机的无理取闹彻底点燃了她的火气。
她冷静地降下车窗,指向路边的标志,声音清晰地穿透嘈杂:“师傅,首先,这里是实线,禁止变道。其次,我刚才是正常行驶,您是违规并线。最后,‘女司机’这个标签,并不能掩盖您违规驾驶的事实。需要我提供行车记录仪,找交警来评判吗?”
她语气平稳,条理清晰,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带着一种专业人士陈述事实的冷静。
出租车司机被她这股气势噎住了,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了几句,悻悻地升上车窗,加速开走了。
苏念升上车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她没注意到,旁边车道,一辆低调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后座,车窗缓缓升起。
车内的男人,穿着舒适的灰色羊绒衫,容貌俊美得有些过分,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和慵懒。他刚才目睹了全程,包括那个女人在据理力争时,那双漂亮眼睛里闪烁的、与她的美貌截然不同的锐利和冷静。
“反应快,逻辑清楚,胆子也不小。”男人低声评价,像是自言自语。他目光掠过苏念的脸容,对前排助理随口道:“看她方向是上山。听说新的设计师是一位美女。莫非是她不成?你查一下。”
“明白,二少。”助理应道。心中却想,什么都要查一下,这二少病得不轻。但人在江湖,只能硬头皮上了。
金世安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他希望这次来的不是只会点头哈腰的应声虫,或者另一个企图靠外表走捷径的花瓶。这个项目,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真正理解他、甚至能与他交锋的……合作者。
“抄近路。”男人说。
“得令。”助理,也是司机早已经变道。近路不好走,会伤车。主人不在乎,他自己也不在乎,何况,还能脱离这堵车。
与此同时,苏念按照项目书上的地址,在经过断断续续的堵车后,终于将车开上了城郊的盘山公路。越往上,环境越发清幽,豪宅隐现。
终于,她看到了导航指示的目的地——金家山庄。气派的雕花大铁门紧闭着,门卫室外的年轻守卫正对着手机屏幕傻笑。
苏念按了下喇叭,守卫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你好,我是‘营造设计’的设计师苏念,和金先生约好来看项目场地。”苏念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守卫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脸突然红了,手忙脚乱地操作着门禁系统,嘴里念叨着:“哦哦,设计师……金先生交代过……你等等啊,这个门好像有点……”
苏念耐心地等着,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金二少的印象,又差了几分。连门卫都这么……不专业。
就在守卫终于捣鼓开门禁,大门缓缓开启时,旁边的小门里,一个穿着沾了泥土的工装裤、戴着宽檐草帽的男人,提着一把园艺剪,低着头走了出来,很自然地就要往主路上走。
守卫立刻喊道:“哎!阿安!看着点车!没见有客人进来吗?”
那被称为“阿安”的男人闻声抬起头。
刹那间,苏念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瞳孔颜色偏浅,像浸在泉水里的琥珀。只是这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带着点刚刚劳作后的疲惫,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他的脸在草帽的阴影下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即使穿着如此随意,也难掩那种天生的……出色的骨相结构。
他看了苏念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漠然地移开,对着守卫随意地点了下头,侧身从刚开启的门缝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路边的绿化丛后。
“不好意思啊苏工,”守卫挠着头解释,“他是我们山庄负责园艺的,人挺好,就是不太爱说话。”
园艺师傅?
苏念收回目光,心里那点异样感很快散去。她只是客气地笑了笑,重新发动车子,驶入了这座犹如森林公园般的豪门山庄。
她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个“园艺师傅”走出不远,便摘下了草帽,随手扔给旁边快步跟上来的助理,露出了完整的面容。他接过助理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眼神里哪还有半点疲惫和不耐。
助理低声汇报:“二少,确认了,是‘营造设计’新派来的设计师,叫苏念。”
金世安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她刚才在车里据理力争的侧影,以及她看向自己时,那双清澈却带着职业性审视的眼睛。
“苏念……”他低声念道,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让任何女人心跳加速的弧度,“营造设计这次,倒是送了个不一样的人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拔了一下自己额前的一根头发。
山庄深处,等待着苏念的,将是一场怎样的“试炼”?而她与那位“园艺师傅”的第二次见面,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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