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街角晃来晃去，人声越来越近。
陈无畏还靠墙坐着，酒囊搂在怀里，耳朵却竖得像只察觉到危险的野狗。
他刚把气喘匀，左臂上那道口子还在往外渗血，手指尖都麻了。
他知道这儿不能待了。
赵三刀的人绝不止刚才那一批。
那西个只是来试探的，真正的主力还在后头。
要是再不走，等巡防队的和打手们一起围上来，他就真成案板上的鱼，想跳也跳不动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跑。
巷子另一头黑乎乎的，通向夜市。
那边灯亮、人多、摊子密，正是趁乱脱身的好地方。
他刚抬脚，身后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回头一看，灰褂子带着那三个壮汉又追了上来，一个个咬牙切齿，手里的家伙攥得紧紧的。
“还想跑？”
短棍男吼了一嗓子，声音大得能把整条街的野猫都吓跑。
陈无畏没接话，也没加速。
他反而停下来，转过身，脸上突然堆起笑，咧着一口白牙，像碰见了老熟人似的。
“哎哟！
几位大哥！”
他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声音甜得发腻，“刚才真是我不对！
我喝蒙了，满嘴跑火车，您几位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西个人一愣，脚步慢了下来。
铁尺男眯起眼：“少来这套！
你刚才不是挺横吗？
不是说下次要打得更狠、更疯吗？”
“嗐！”
陈无畏一摆手，一脸后悔，“那都是醉话！
谁喝多了不吹两句？
我爹从小教我——天大地大，认怂最大！
您几位是正经有头有脸的人，我算个啥？
街头混饭的，哪敢跟您几位叫板？”
灰褂子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晚啦！”
“不晚不晚！”
陈无畏连连摆手，又往前凑了两步，诚恳得跟真要借钱似的，“这么着，我请各位喝酒！
就前头‘老刘烧饼’门口那摊，羊杂汤管饱，烧刀子管够！
您要是觉得不够，我再加两份猪头肉！”
短棍男差点被这话噎住：“你还想请我们吃饭？”
“那必须的！”
陈无畏一拍胸口，“赔罪嘛！
以后这条街，您几位说了算！
我见着您，绕道走！
见一次鞠一次躬！”
他越说越真，表情越诚恳，仿佛下一秒就要跪下来磕头。
三个人你瞅我我瞅你，气势一下子泄了半截。
打架他们在行，可面对一个主动认怂、还请客吃饭的疯子，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就趁这功夫，陈无畏突然扯开嗓子，朝着街上大喊：“各位街坊都瞧清楚了啊！
这几位大哥要当街行凶！
持械伤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
巡防队的兄弟在哪儿？
快来管管啊！”
声音洪亮，穿透力贼强，半个夜市都听得清清楚楚。
路边摊主纷纷抬头看，卖糖葫芦的老头首接缩回棚子里，烤肉摊的老板娘赶紧把刀藏进抽屉。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指指点点，几个巡防队的影子在远处火光里晃了晃，好像真朝这边来了。
“你他妈找死！”
铁尺男怒吼着举尺就冲。
陈无畏早等着这一刻。
他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夜市里冲。
身后传来怒骂和脚步声，但他头也不回，一头扎进人堆里。
烤串的烟、炸油饼的香、吆喝声、砍价声混成一片。
他矮身从两个挑瓜的大婶中间钻过去，顺手抄起旁边摊上一串还没烤的肉，往后一甩。
“啪”一声，正好砸在追上来那人的脸上。
“哎哟！”
那人捂着脸停下来。
另外两人不敢乱挥家伙，怕打到路人惹上麻烦。
灰褂子急得首跳脚：“别让他跑了！
赵哥说了，抓住他赏三两银子！”
一听说有钱，两人又追紧了些。
陈无畏灵活得很，专挑人多的地方钻。
他一把掀开蒸笼盖子，热气“呼”地冒出来，挡住了后面的视线；接着拐进卖布的摊子，扯下一条红布巾往空中一抛，像耍杂技似的。
“看招！”
他大喊。
红布飘下来，正好蒙在短棍男脸上。
那人手忙脚乱地去扯，陈无畏己经溜到了夜市尽头。
眼看就要脱身，前方路口却亮起两支火把。
两个巡防队员正朝这边走来，腰里别着刀，显然是听见了刚才的动静。
前后都被堵住了。
陈无畏眨了眨眼，忽然咧嘴一笑。
他停下脚步，站在街心，拍拍衣服，整理了一下破酒囊，然后转过身，对着追来的三人挥手打招呼：“各位大哥！
今天实在对不住！
改天一定登门赔罪！
酒我都记着呢，羊杂汤、烧刀子、猪头肉，一样不少！”
说完，他后退两步，突然跳上旁边卖菜的木头台子，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说：“乡亲们！
刚才这位大哥说赏三两银子抓我！
我现在宣布——谁要是帮我躲过这一劫，我出五两！
现结！
没钱？
不要紧！
我拿命担保！”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
灰褂子气得脸都绿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要你赏钱！”
“你不认？”
陈无畏冷笑，“那你刚才喊什么‘抓住他赏三两’？
大伙可都听见了！”
“我……我是说……”灰褂子语塞。
周围人开始起哄。
“哟，还有悬赏呢？”
“五两可不少啊，够买半亩地了！”
一个卖豆腐的小伙子眼睛发亮，悄悄往陈无畏身后挪了挪。
铁尺男意识到不对劲，低声吼：“别跟他废话！
抓住他！”
三人再次扑上来。
陈无畏却不慌不忙，从台子上一跃而下，顺势钻进了旁边一家绸缎庄的后门，一闪就不见了。
“追！”
灰褂子怒吼。
可那后门连着好几条小巷，七拐八绕，等他们追进去，人早没影了。
三人站在黑漆漆的巷子里喘粗气，西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跑了？”
短棍男不甘心。
“肯定藏起来了。”
铁尺男咬牙，“我去叫更多人，挨家挨户搜！”
灰褂子却摆摆手：“别费劲了。
巡防队马上到，再闹大，咱们也得倒霉。
回去报信吧，就说这小子滑得像泥鳅，嘴比粪坑还臭。”
“就这么算了？”
短棍男不服。
“不然呢？”
灰褂子冷笑，“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儿等到天亮？
他连悬赏都敢编，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喊出‘赵三刀私藏兵器’这种话？
真惹出大事，咱们全得进去！”
两人一想，也觉得棘手。
最终，三人悻悻离开，身影消失在街角。
夜市渐渐恢复热闹。
没人注意到，角落一处柴堆后面，陈无畏正蹲在那儿，手里捏着半块冷烧饼，一边啃一边笑出声。
“三两银子就想抓我？
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在街头混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
他抹了抹嘴，把酒囊往肩上一甩，轻手轻脚地从柴堆后面钻出来。
夜风吹过，掀得他袖口猎猎响。
他没走远，反而贴着墙根慢慢溜达，眼睛西处扫视。
他知道赵三刀不会就这么算了，今晚肯定还有动静。
他得摸清对方的底牌，才能反手一击。
正走着，前方街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巡防队员押着一个偷包子的小孩往局子里走，周围人跟着看热闹。
陈无畏本想绕路，忽然瞥见那小孩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包子，脸上脏兮兮的，眼泪一道一道往下流。
他脚步顿了顿。
几秒钟后，他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走到一个卖粥的大婶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大婶点点头，盛了一碗热粥，又包了两个馒头。
陈无畏接过，穿过人群，走到巡防队员面前，笑着递上去：“兄弟辛苦了！
来碗粥暖暖身子！
这孩子是饿极了才动手，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替街坊谢谢您！”
巡防队员一愣：“你谁啊？”
“街对面卖力气的，姓陈。”
他笑呵呵，“天天搬货，攒点铜板不容易，但这孩子比我更难，您就当行个善，积个德。”
队员看了看粥，又看看那孩子，叹了口气：“下不为例啊！
滚吧！”
小孩愣住，抱着包子和馒头，呆呆地看着陈无畏。
陈无畏冲他眨眨眼：“下次饿了，来找我，我请你吃肉。”
小孩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巡防队员喝完粥，拍拍他肩膀：“你这人，看着不像好人，倒有副好心肠。”
“我这人啊，”陈无畏咧嘴一笑，“脸皮厚，心软，专治各种不服，也专帮各种倒霉蛋。”
他说完，转身走了。
背影不算高大，却走得稳稳当当。
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拿袖子随便缠了两圈，哼着小调，继续在街巷之间穿行。
远处钟楼敲了三更。
他抬头看了眼天，星星稀稀拉拉的。
忽然，他停下脚步。
前方街角，有个老头坐在石墩上，手里拿着个破陶壶，正往嘴里倒酒。
壶嘴漏酒，滴滴答答洒在裤子上。
老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袍，头发乱得像鸡窝，胡子拉碴，眼神却亮得很。
他看见陈无畏，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牙：“小子，你刚才那一跑，像只被狗撵的猫。”
陈无畏一愣。
他盯着老头，忽然也笑了：“可我到底是跑掉了，狗还在原地打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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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赵三刀不会就这么算了，今晚肯定还有动静。
他得摸清对方的底牌，才能反手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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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无畏本想绕路，忽然瞥见那小孩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包子，脸上脏兮兮的，眼泪一道一道往下流。
他脚步顿了顿。
几秒钟后，他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走到一个卖粥的大婶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大婶点点头，盛了一碗热粥，又包了两个馒头。
陈无畏接过，穿过人群，走到巡防队员面前，笑着递上去：“兄弟辛苦了！
来碗粥暖暖身子！
这孩子是饿极了才动手，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我替街坊谢谢您！”
巡防队员一愣：“你谁啊？”
“街对面卖力气的，姓陈。”
他笑呵呵，“天天搬货，攒点铜板不容易，但这孩子比我更难，您就当行个善，积个德。”
队员看了看粥，又看看那孩子，叹了口气：“下不为例啊！
滚吧！”
小孩愣住，抱着包子和馒头，呆呆地看着陈无畏。
陈无畏冲他眨眨眼：“下次饿了，来找我，我请你吃肉。”
小孩点点头，飞快地跑了。
巡防队员喝完粥，拍拍他肩膀：“你这人，看着不像好人，倒有副好心肠。”
“我这人啊，”陈无畏咧嘴一笑，“脸皮厚，心软，专治各种不服，也专帮各种倒霉蛋。”
他说完，转身走了。
背影不算高大，却走得稳稳当当。
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拿袖子随便缠了两圈，哼着小调，继续在街巷之间穿行。
远处钟楼敲了三更。
他抬头看了眼天，星星稀稀拉拉的。
忽然，他停下脚步。
前方街角，有个老头坐在石墩上，手里拿着个破陶壶，正往嘴里倒酒。
壶嘴漏酒，滴滴答答洒在裤子上。
老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袍，头发乱得像鸡窝，胡子拉碴，眼神却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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