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台上,吴王阖庐倚着犀皮包裹的栏杆,望着远处训练有素的水师。
风吹起他鬓边的几缕白发,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秘密。“伍员,
你看这江山如画,为何总染血色?”他轻声问身旁的伍子胥。伍子胥目光沉静,
手中青铜剑映着夕阳:“江山本无血色,是人心染红了它。”十年前,
我还是郢都无忧无虑的医师之女,名唤南施。父亲医术高明,被楚王征召入宫,我随行相助。
那是我第一次踏入那座吃人的宫殿,也是第一次遇见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们。
楚平王宫中有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位是太傅伍奢,忠直敢言;另一位是令尹囊瓦,
权倾朝野。我随父亲入宫为公主诊病时,常见伍奢长子伍尚温润如玉,次子伍子胥英气逼人。
而囊瓦身边总跟着他的义女月姬,眉眼如丝,心计深沉。“南姑娘医术不凡,
可愿常入宫为妃嫔请脉?”囊瓦一次这样问我,月姬在他身后似笑非笑。我恭敬回绝,
只道才疏学浅。出宫时,却见伍子胥拦在路上,目光灼灼:“囊瓦非善类,姑娘远离为妙。
”我与他四目相对,心中莫名一动。那时怎知,这一眼便是万劫不复。不久,
楚国朝堂风云突变。囊瓦诬告伍奢谋反,平王信谗言,伍氏满门被捕。
伍子胥在外练兵侥幸逃脱,伍奢、伍尚惨死刀下。父亲因曾为伍奢诊病受牵连,下狱冤死。
我被迫逃亡,心中埋下复仇的种子。辗转数月,我终在吴国边境追上伍子胥。他衣衫褴褛,
形销骨立,唯有一双眼睛仍燃着不灭的火焰。“我要去吴国,借兵复仇。”他沙哑道。
“我与你同去。”我撕下裙摆包扎他手臂的伤口,“我通医理,识权贵,对你有用。
”他凝视我良久,终于点头。那一刻,我们命运相连。伍子胥凭借过人才能,
很快得到吴王阖庐赏识。我则以医术治愈阖庐顽疾,被准许留在宫中。我们表面是君臣,
暗中却编织着一张复国大网。吴宫不比楚宫简单。阖庐有三位公子,两位夫人,
后宫与前朝勾连极深。我小心翼翼周旋其间,治愈公子波中毒的独子后,
获得他的信任;又助公主胜玉调理身体,使她心疾好转。不知不觉,
我已成宫中不可或缺的人物。月明星稀之夜,伍子胥常潜入我住处,共商大计。
“蔡昭公被囊瓦扣押,这是我们的机会。”一日,他目光炯炯道。
我立刻明白:“你要劝大王伐楚救蔡?”他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楚国内虚,
正是良机。”我按住他的手:“但你必须拒绝首次请兵。”伍子胥蹙眉,
旋即了然:“示敌以弱,后发制人。”果然,当蔡昭公遣使求援,
伍子胥在朝堂上慷慨陈词后又谏道:“臣闻事君犹事父也,亏君之行,报父之仇,不可。
”阖庐被其深明大义感动,反坚定了伐楚之心。吴师出征那日,我站在姑苏台上,
看伍子胥白袍银甲,领军出征。他回头望我一眼,万千言语尽在其中。吴军大胜,攻入郢都。
消息传回,吴宫沸腾。我却接到密报:伍子胥鞭挞平王尸骨,行为酷烈,楚人震恐。
三个月后,伍子胥凯旋,却像变了一个人。他眼神中的火焰已成灰烬,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我掘坟鞭尸,辱及楚王后宫。”他深夜来访,声音嘶哑,
“南施,仇恨已将我变成怪物。”我为他斟酒:“乱世之中,何来完人?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嫁给我,南施。楚国已平,我们可安稳度日了。”我心跳如鼓,
却抽回手:“大局未定,吴越之争将至,此时岂是谈婚论嫁之时?”真实原因,
我无法启齿——阖庐早已暗示欲纳我入宫,以此牵制伍子胥。乱世红颜,终究是权力棋子。
越国来犯,吴越之战爆发。就李一战,吴军失利,阖庐重伤。临终前,他召我独见。“南施,
你可知我为何留你在身边?”他气息奄奄,“不仅因你医术高明,
更因你通晓权谋而不滥用心计。夫差刚愎,子胥戾气日深,吴国未来凶险。
我有一物托付于你。”他交给我一枚青铜符节:“若吴国危亡,凭此可调一支死士,
保王室血脉不绝。”我震惊莫名,他却已闭目长逝。夫差即位,拜伍子胥为相,
却更宠信佞臣伯嚭。我为避夫差纠缠,请命管理王室典籍,深居简出。暗地里,
我依阖庐遗命组建情报网络,发现月姬已化名潜入吴宫,成为伯嚭门下客卿。她认出我,
笑意森然:“故人相逢,南姑娘别来无恙?”“越国奸细已深入吴宫。”我连夜求见伍子胥,
他却与夫差、伯嚭饮酒作乐,对我避而不见。次日,我收到他手书:“往事已矣,各自安好。
”看着这八字,我笑出眼泪。十余年相伴,终究抵不过权力腐蚀。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眼神明亮的复仇者,而是沉迷权位的吴相。吴国日渐奢靡,
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我多次警示越国威胁,夫差不听,反讥我妇人干政。
伍子胥竟也附和:“国政大事,不劳姑娘费心。”那一刻,我心死如灰。
最致命的打击来自一个雨夜。月姬派人邀我至密室,屏风后坐着一人,竟是范蠡。
“姑娘可知伍相国谏言杀你?”范蠡温声道,“他疑你通越,只因你曾救治越俘。
”我踉跄后退,难以置信。“我有一计,可证你清白。”月姬微笑递来药瓶,“服下假死药,
我们演一场戏。”我知是陷阱,却已心灰意冷。若他真要我死,我活着何益?我服下药,
醒来已在越国。范蠡坦言:“月姬真欲毒杀你,我救你至此。伍子胥并未害你,
但那封手书确是他所写。”原来,伍子胥知夫差疑他与我勾结,故意疏远以保我安全。
那夜醉酒,是因劝谏夫差无效,反被羞辱。“他仍爱你,只是乱世之中,情爱终是奢侈。
”范蠡叹息。我掩面长泣。不久,噩耗传来:伍子胥被夫差赐死,投尸江中。
我站在越国高台上,望向吴国方向,心痛如绞。“姑娘可愿助我复仇?”身后传来勾践声音。
我转身看着这位隐忍的越王,缓缓跪下:“民女有一计,可智取吴国。
”我知月姬已深得伯嚭信任,便将计就计,借她手传递假情报,
真情报则通过阖庐留下的死士网络传递。姑苏城破那日,我站在越军阵后,看夫差自刎,
吴宫燃起冲天大火。乱军之中,我救出伍子胥的弟子,他交给我一个木匣:“师父亲手所刻,
嘱我城破之日交予姑娘。”匣中是一柄竹剑,与我们初遇时他佩戴的一模一样。
剑身刻着小字:“江山血色,不掩卿容。此生辜负,来世必偿。”我抱着竹剑,跪在焦土上,
泪如雨下。后来,我隐姓埋名回到郢都,开了一家医馆。有人说,
越国一统天下背后有位神秘女谋士;有人说,勾践麾下有位女医官,
助他成就霸业后飘然离去。只有我知道,乱世红颜,终究误了韶华。姑苏台上的相遇,
注定是一生的劫。而今我白发苍苍,看尽江山更迭,唯有那柄竹剑伴我残生。月光如水时,
我常想起他问我:“南施,若太平盛世,你可愿嫁我为妻?”可惜,
这乱世从未给过我们答案。越国灭吴后第三年,我隐居于会稽山阴的一处草庐。
这里远离尘嚣,门前有溪流过,屋后竹林婆娑。我以采药行医为生,
乡人只知我是个医术尚可的寡妇,不知我曾历经两个王朝的兴衰。那柄竹剑悬于床头,
日夜相对。一日,我上山采药,在崖边发现一株罕见的灵芝。正欲采摘,
忽闻林中有打斗之声。悄声靠近,见三五黑衣人围攻一布衣男子。那男子身手不凡,
但寡不敌众,已多处受伤。我本不欲多事,转身欲走,却听那男子厉声道:“月姬派你们来,
便知我手中之物的重要性!宁可毁去,也绝不交出!”月姬?这名字让我驻足。细看那男子,
竟是范蠡身边的亲信侍卫长戈。不及多想,我取出随身携带的迷烟,向战团掷去。
烟雾弥漫中,我拉住戈的手,疾奔入林深处。我对这一带山路熟悉,很快甩开了追兵。
在一处隐蔽山洞,我为戈处理伤口。他伤势不轻,但均未及要害。“为何救我?
”他警惕地问。“因你提了一个我熟悉的的名字。”我平静地清洗他的伤口,
“月姬不是早在吴宫覆灭时死了吗?”戈苦笑:“我们都以为她死了。直到三个月前,
她突然出现在越国,且似乎与朝中重臣有联系。”他犹豫片刻,
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这是我偶然发现的,关于一个名为'幽冥社'的组织。
月姬是其中一员,而此社在列国都有势力,甚至渗透朝廷。”我展开帛书,烛光下细看,
越看越心惊。幽冥社不仅存在已久,其成员名单上竟有许多熟悉的名字,
包括已故的囊瓦、伯嚭,甚至还有伍子胥早年的副将。最令我震惊的是,
帛书末尾提及该社正在寻找“吴王阖庐遗宝”,据传此物可动摇国本。
我想起阖庐临终托付的符节,心中波澜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为何携此物独自行动?
”“范大夫已隐退,离朝前嘱我查清此事。但我发现朝中有人通风报信,只能独自行动。
”戈紧盯着我,“南施姑娘,我知道你与伍子胥的过往,也知你非凡俗女子。范大夫曾说,
若遇危难,或可寻你相助。”我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你先养伤,此事需从长计议。
”七日后,戈伤势稍愈,我们悄悄抵达姑苏。吴国虽亡,姑苏城依旧繁华,只是换了主人。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往事如潮水涌来。根据戈的情报,我们夜探已荒废的吴宫。
月光下的姑苏台凄清寂寥,断壁残垣间,似乎还回荡着当年的笙歌。
“帛书提到'台下水道藏机密'。”戈低声道。
我引领他至姑苏台下的隐秘水道入口——这是当年我为避人耳目,私下为宫中侍女看病之所,
连伍子胥也不知此处的存在。水道内阴暗潮湿,我们举着火把前行。在深处一个石龛中,
发现了一个青铜匣。匣上刻着熟悉的纹样——正是阖庐符节上的图案。我取出符节,
对准匣上凹槽,轻轻一旋,匣盖弹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
而是一卷厚厚的帛书和几枚特殊符节。
帛书详细记载了幽冥社的起源:原为伍子胥之父伍奢与几位志士创立,旨在联合列国力量,
制衡暴政,维护天下安宁。但组织后来被囊瓦等人渗透篡改,成了争权夺利的工具。
更令我震惊的是,伍子胥早年在父亲影响下加入该社,但发现组织变质后毅然退出,
这也是囊瓦必除伍氏的原因之一。匣中还有伍子胥的亲笔手书,
是写给我的:“南施如晤:若你见此书信,说明我已不在人世,而幽冥社祸患未除。
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未能早日识破囊瓦奸计,致使伍氏灭门;最大的错误,
是为复仇不择手段,伤及无辜;最大的幸运,是在黑暗岁月中与你相遇。
社中有一分支仍遵初心,符节为信。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愿后世有明主,
行仁政,止干戈。勿以我为念,珍重此生。胥绝笔。”我捧着书信,泪如雨下。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也为天下留下了后手。
戈轻声道:“看来伍相国并非完全如世人所知。”我收好书信,
平静心绪:“现在不是感伤之时。我们需找出社中仍遵初心的成员,阻止月姬等人的阴谋。
”接下来的 months,我们暗中联络可靠之人。凭借符节和密语,
我们找到了几位真正的社中元老,包括一位越国老将军、一位齐国退隐大夫,
甚至还有一位楚国宗室。通过他们,我们得知月姬一党正在策划一场针对越王勾践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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